眼角眉梢都是爱

图1  眉字的甲骨文

图2  眉的西周金文

由于眉字被用于地名/族名，这又增加了我大量的时间来推测其他衍生字。具体来说，若眉是地名，则它旁边的河流可能会叫“湄水”；它们后来起造的城邑会是郿；与姜、羌类似，他们的女人会是媚，男人会是“亻+眉”；而蔑字就会是“征伐或砍杀眉人”。

当我把这些衍生字结合甲骨卜辞仔细研究了几遍之后，就全面否定了它们与眉地或眉家族有关，且认为只跟眉毛、眼眉有关。

下面就来仔细分析媚、湄、“亻+眉”、蔑、夢/梦等字。

从《诗经》里出现的媚字看，东周及以后，它有两个基本词义，一为喜爱，一为谄媚。换个角度说，其中一个词义是上对下的爱或喜爱，另一个词义为下对上的示好表现。

图3  媚字的甲骨文

《甲骨文字典》从甲骨卜辞中得出结论说：媚是人名。其他我就看不出什么了。当然在同一本书中，它还把媚错误地当成了眉。

我认为，造字人不会造无明显意义的字。

我们现在有许多与眉眼有关的成语，如眉来眼去、眉目传情、挤眉弄眼、眉开眼笑、慈眉善目、喜上眉梢、眉清目秀等等，结合媚在东周以后有献媚、妩媚义，和殷商时期为男权社会，我们可以大胆猜测，媚指面目姣好、眉开眼笑的女子。

结合我前面的说法，这是下对上、女对男的一种示好表现，当然因为还没有封建礼教，这样的妩媚在当时是正常的，是被赞美的，于是商王室才会用它给自家的女孩子来命名。

图4  媚的商代金文

眉+女为媚，眉+（男）人则为“亻眉”。

图5  亻眉

男子当然也可眉清目秀，但我感觉，由于是男权社会，图5里的这个字，应该是指慈眉善目、眉开眼笑的男人。

这里做个说明：图5是我从《甲骨文字典》里截过来的，它把这些字形也通通释读为眉。但由于我手里的资料有限，又查不到含这些字形的甲骨图片和契文，实在是非常遗憾。

殷商人造这个字，后来应该“进化”成“左人右眉”或者“上眉下儿”才对，可我仅靠掌握的资料查不到这样的字——至少现在搜狗字库里没有（注：有人说变成了后来的苋，我不认可）。由此我推测，后来它也被写成了媚，因此媚字除了献媚、妩媚义外，在现存最早的典籍《诗经·大雅》里还有爱和喜爱的含义。

弄清楚图5这个字的造字义非常重要，因为它还是蔑和夢/梦的主要造字构件。下面我们先来看蔑。

图6  蔑字的甲骨文

对于蔑字，我曾在《甲骨文‖人与戈的关系》一文里做过解释，那时我还认为，这是一个耷拉着眼皮、把戈扔在脚下的蔑视敌人的人，但现在，我想重新解释一下。

图6的这个蔑字，据最完整的卜辞中显示，它是个人名。这个叫蔑的人，跟伊尹一样是位前辈重臣，且共同受到殷商王室的祭祀。其中一条卜辞是这样写的：

其又蔑眔伊尹。

啥意思呢？其，语助词；又，祭名，意思是以“又”的方式祭祀；眔（dà），咱上篇文章里说清楚了，是“与、和、及”之义的连词。则本条卜辞的意思就是：祭祀蔑和伊尹。

除了这条卜辞外，还有个更完整的，我把甲骨拓片也传上来吧。

图7  蔑，合00970

把这片甲骨上的文字描下来，就是下面这个样子：

改写成楷书就是：己亥卜，?，贞：有伐于黄尹亦有于蔑

翻译成现代汉语大体是：己亥这天由?来占卜，贞问：在黄尹的享祭地点也在蔑的地点举行“有伐”祭（行不行或同意不同意或吉利不吉利）。其中黄尹应该就是伊尹，有同上一条的又，是同一种祭名，伐也是祭名。

有人把蔑解释为灭或伐，看来是不正确的。因为殷商王族不可能给他们最敬重的、与伊尹齐名的前辈老臣取名为“消灭”或“砍头”，伊尹就是后赠的官职或名号（请参见《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一文），所以蔑也会是个令人尊敬的名号。

参考我前面对蔑的主要构件即“亻+眉”的解释，我们可这样来推测蔑的造字义：

“亻+眉”是个慈眉善目、眉开眼笑的大官，在他脚下扔着一柄戈，会意一个既慈祥又威严的长官，或主张并实现了用爱与安抚而不是战与惩罚来征服外族的高官。

然而，甲骨卜辞中有不少“雨其蔑”“蔑雨”之类的说法，因此《甲骨文字典》解释其另一个字义为“形容降雨状况之形容词，疑借为微”。

图8  蔑，合00250

然而细查这些与雨相关联的带蔑的甲骨拓片（我确实没法保证能看全），却发现其字形里不是戈而是?（qiān），即雨蔑的蔑不是殷商旧臣的那个蔑。我们把图8下半部分的文字描出来您就更能看清楚了。

图9  两个蔑字形的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