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相如是西汉杰出的辞赋家，但在他年轻时恰逢景帝执政，汉景帝不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所以司马长卿不受待见，穷困潦倒。这段时间里就发生了他与卓文君私奔的故事。
卓文君当垆卖79/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酒与他共克时艰，并感动得老父亲给钱给人，司马相如便也富了起来。没过几年，好大喜功、附庸风雅的汉武帝接班，对司马相如青眼有加，司马相如就耽在京城里风流快活乐不思蜀，并给结发妻子卓文君写了封轻佻卖弄的信，信只短短一行字，为“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文君接到信后柔肠百结，知道信的意思是“无意（億）”，于是提笔写了两首诗寄了回去，其一曰：第二首是什么，结果又如何呢？我们在文章最后再揭晓，下面先把这几个数字的甲骨文造字法解说清楚。上一篇《学甲骨文，请从个位数开始》里我们详细阐释了从一到十的甲骨文造字法，其中数字“十”的写法是一竖，会意一根算筹竖着放。同样的，数到二十时就是两根竖放的算筹，但为了不引起错认，要把字的尾端连起来，像个瘦长的“U”字。
图1 廿的字形演变
这个廿，我们现在都读作念（niàn），其实在汉代以前，可能一直读作“二十”。相应地，三十是三根竖线在下端连起来，四十是四根。可是后来只有简写的三十而没有简写的四十。简写的三十读作sà，写作卅。
图2 卅的字形演变
以后的五十、六十之类的，在甲骨上竖着写为上面（前面）一个十，下面（后面）一个五或六等。五十一为五十有一，以此类推。对于百的甲骨文，我早就在《汉字探源‖刘备的的卢马是什么颜色？》里阐释过了，感兴趣的读者请点开标题链接去看个究竟。这里只简单说一下：白为白米粒的象形，由于白米是最好的谷物，所以白引申出“第一位”的含义，义为伯仲叔季里的“伯”，即亲兄弟中的老大，如孔子有著名的弟子冉伯牛。
图3 百字的甲骨文
先有了白字之后才有的百。一开始百也不是指整数一百，而是一堆米的意思，义为数量众多。所以您看图3这个百的甲骨文，主体是一粒大米，中间三角形为米堆的立面图，上面一横表义“一”，整个字的意思就是“一堆大米”。后来由于数学方面的需要，就把百字专用于指数字百。
说完百就是千。但在说千之前，我们得先了解一下“方”。
图4 方的甲骨文字形一
方的甲骨文，由繁到简有三种写法，图4为最复杂的写法，我以为应该是最初造的字形，下面将看到的两种字形是“标准体”的简写。
我这里插句话。我们现关注到的殷商甲骨文（包括商代金文）是非常成熟的文字，成熟到了已经大量使用假借字的地步。比如隹，其字形一看就是鸟雀，但在甲骨卜辞里却大量用作助词“惟”，前面说的百也是已有字的转借。由于是成熟的文字且被书写了一百多甚至可能几百年，有些难免会越写越走样，但其规律我估计是朝着简化的方向，这与春秋战国时的情况刚好相反，春秋战国时的大方向是由简入繁。从我们最熟悉的甲骨文造字构件来看，字形里的竖写的两笔当为“刀”字，而横着的“工”字形则是夯杵。对于夯杵，我曾在《汉字探源‖男人做工叫任，女人做工叫妊》里进行了充分的阐释，概略来说，工即夯杵，主要是用来筑城墙和制作陶土用的。
图5 商代地图示意（局部）
由于殷商时期，在商的统治区域之外有许多“方国”，如鬼方、羌方、危方、龙方、辔方等等，商朝统治者经常去攻打和抢劫他们，所以我们有理由认为，在和这些方国接壤的地方会有边防城寨，而边防城寨的最主要特征，一是需夯土筑城/墙，一是需驻军，夯土的工具主要是夯杵，驻军的士兵要拿着武器，这就是图6中方字的会意构型。
图6 方的甲骨文字形二
但是图4中方字最上面的那一短横表义什么呢？我估计是表义“之外”“以远”的，即边防城寨之外的地方为“方”。后来有人觉得写不写这一横都无所谓，于是图6的这个字形成了甲骨卜辞里用的最多的。
表义以外、以远的甲骨文是个“外”字，写法与卜一样，所以常有人理解错。字里的一竖表示屋墙、城墙之类的屏障，伸出去的那一斜划是个指事符，表示方向。同样的，方字最上面的一短横也应是个指事符，表义“之外”“以外”。
图7 外字的甲骨文
这是我对方字的第一种解读，即士兵把守的、有坚固夯土围墙的边防城寨之外的地方为方。
我之所以首先把方字里的竖向构件理解为“刀”而不是“人”，主要是因为刀字都是这样写的，而人字则通常会突出人体的线条美，在臀部那里有明显的曲线。但是，如果这个字造得比较早，后来写字的人已经误解了其造字义从而写错的可能性有没有呢？我感觉还是有的。比如那个“丑”字，尽管不太像“人”，但我依然理解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的人——详见《十二地支通解（一）：子丑》。再如亥和亡字，亡是一个手拿挡板把自己隐藏起来的人，亥是一个身上盖着被子侧卧的人——详见《十二地支通解（五）：戌亥》。对于这个字形我还有另外一个解释，在《汉字中的神奇扫帚》等文章中，我说甲骨文里的“┝┥”字形表义“捆扎”。由“捆扎”义是不是可以引申出“国界关口”之义呢？若如此，则方的造字义为边疆关隘以外的人。由于边塞关隘要高筑墙，所以边防的防字就是在方字左边加了堵城墙。有些国界是河流，其关隘为桥和桥头堡；有些国界是山，其关隘则为山谷险关；还有许多地方的国界线只是戈壁沙漠或沼泽、森林，这些地方根本就没有唯一的通关口而是一条带状的边境线，在这种情况下前面两个方的字形就不贴切了。于是方就有了第三个甲骨文字形。
图8 方的甲骨文字形三
图8这个字形理解起来就方便多了：那一横代表国境线，整个方字的意思就是处在国境线外面的人。
有人问了，那一横为什么要画在人的脖子上呢？我以前说过，一横写在上面表示“上面”和“天”，写在下面表示“土地”和“此地”。这两者都不行，于是就只好画在人的脖子部位了。了解了这一横在不同部位的不同含义，我们就可以来分析那个“千”字了。
图9 千字的甲骨文
各种资料上对“千”的造字义的解释五花八门，我自己也莫衷一是了很长时间，但你总得有个初步判断吧？于是我就根据前面的铺垫说出自己的猜测。
由于数词六七八九百都是借用了以前已经存在的字，所以千也只能是借用已有的字（概率不会低于99.9%）。这样我们在理解千的造字义时，就不必往数量上硬靠，而只需根据甲骨文常识来判断。千字的主体是个人，且这个人写得非常细腻——我所说的细腻是指人的臀部曲线刻画得很明显且比例准确。那么在人的膝盖部位划一条横线想代表什么呢？这时我想到了前面说的方字上的那一横和那句“一横写在下面表示土地和此地”。为了使我的推断更有说服力，还要再看个“才”字。其实在甲骨文里，才是在的意思。图10 才字的甲骨文
各路先贤对才的造字法有诸多解释，我基本上都不赞同。我认为这个才就是在，是把一根木桩打入土里的会意，有些字形上面的倒三角形，可能会意木桩打入土里后，还要在周围再填些石子之类的硬物再夯打一下以更加稳固。
那么千的造字义，就是人栽在地里即定居在当地的意思，或者会意定居在当地的人。这正好与方相反。一个王国或王城，当地居民多不多啊？于是千也就有了“数量众多”的引申义，当计数需要一个更大的数词时，就顺手牵羊地逮到了千。恰恰千一般是指军队数量的，而战士都是来自于当地的壮丁。顺便说一下，在甲骨文中，一千就是这个千，两千则是把那一横变为两横，三千为三横。更多的请去查甲骨文工具书。图11 萬的字形演变
这个字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因为大家全部意见统一，指蝎子。
为什么要借用蝎子表达数词萬呢？因为这玩意儿蜇人特别疼，且在田野里、石头缝里、犄角旮旯里到处都是，一不小心就被蛰到，疼得人乱蹦直叫很长时间。说书的单田芳老师常说：“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人上一万，无边无沿。”在殷商时期，打仗要是遇到一万敌人，那可是非常恐怖的事情。所以根据极多、恐怖这两个通感，就把蝎子的萬拿来做了数词的萬。很多人不知道蝎子的厉害，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小时候听大人讲过。蝎子的消失主要归功于农药的使用，不知为什么这剧毒的害虫特别害怕农药，五十年前的农药主要是六六粉、一零五九和敌敌畏，也不知是哪种药起了作用，居然很快让蝎子在农村绝种了。在中国绝种的害虫还有虱子。“虱子多了不咬”这句俗话现在已经很不通俗易懂了，原因是含磷洗衣粉的使用早已经把它们彻底消灭。当然这都是题外话，但我若不说，可能绝大部分人会永远不知道。就当留存个历史记录吧。数词讲完了，我们要回头继续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故事。卓文君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写了一首诗之后感觉不过瘾，就把数次顺序倒过来又写了一首：这两首诗当然都是后来的人瞎编的，且我三十多年前背诵的与其他资料里的也不完全一样，但我独爱自己记住的这两首，因为更加朗朗上口，有haizi/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孩子的读者不妨教孩子们把这两首诗背下来。司马相如读罢诗与信后，羞愧难当，遂与文君和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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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千回百转，仪态万方发布于2023-03-05 10:39: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