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自刘平败於延州,任福败于镇戎,葛怀敏败于渭州,贼声益震。然所以复守巢穴者,盖鄜延路屯兵六萬八千,环庆路五萬,泾原路七萬,秦鳳路二萬七千,有以牵制其势故也。冬,十月,丙午,以右正言、知制诰富弼为翰林学士。弼言:“增金幣与遼和,非臣本志,特以朝廷方讨元昊,未暇与北方角,故不敢以死争耳。功於何有,而遽敢受赏乎!愿陛下益修武备,无忘国耻。”卒辞不拜。——富弼知耻。
1043年(癸未),仁宗慶曆三年、辽重熙十二年
2、春,正月,辛未,辽遣使谕夏国与宋和。壬申,辽以北面林牙萧革为北院枢密副使。革善谀悦,与近习相比昵,由是名达於上。嘗侍宴,遼主谓革曰:“朕知卿才,故自拔擢,卿宜勉力。”革曰:“臣不才,误蒙圣恩,惟竭愚衷,安敢怠!”
3、吕夷简数求罢,帝優诏未许。陕西转运使孙沔【miǎn】上言:“祖宗未嘗以言廢人。景祐以前,綱纪未甚廢,猶有感激進说之士。觀今之政,是可慟哭,而無一人爲陛下言者,由宰相多忌而不用正人也。自夷简當国,黜忠言,廢直道,及以使相出镇许昌,乃薦王隨、陈尧佐代己,蓋引不若己者爲自固之计,欲使陛下復思己而召用也。陛下果召夷简還,自大名入秉朝政,于茲三年,以姑息爲安,以避谤为智,西州累以败闻,契丹乘此求赂,兵殲货悖,天下空竭,刺史牧守,十不得一,法令變易,士民怨咨。今夷简以病求退,陛下手和禦藥,亲寫德音,乃谓恨不移疾于朕躬,四方传闻,有泣下者。夷简在中书二十年,三冠辅相,所请无不行,有宋得君,一人而已,未知何以为陛下报!今契丹复盟,元昊款塞,天下日望和平,因此振纪綱,修廢墜,選贤任能,节用养士,则景德、祥符之风复见於今矣。若恬然不顾,遂以为安,臣恐土崩瓦解,不可復救。而夷简意谓四方已寧,欲因病而去,苟遂容身,不救前过,以柔而易制者升为腹背,以奸而可使者任为羽翼,使之在廊庙,布臺阁,是张禹不独生於漢,李林甫复见於今也。”书闻,帝不之罪,議者喜其謇切【謇jiǎn正直。謇切,严正率直】。夷简谓人曰:“元规藥石之言,闻此恨遲十年。”人亦服其量云。
4、二月,乙卯,韩琦、范仲淹等言:“今元昊遣人赴阙,将议纳和,如不改僭號,则不可许。如卑词厚礼,从乌珠之稱,亦宜防其後患。”集贤校理余靖亦言必不可许。
5、甲午,改枢密副使富弼为资政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弼时再上章辞所除官曰:“臣昨奉使契丹,彼执政之官,漢使所未嘗见者,臣皆见之;两朝使臣昔所諱言者,臣皆言之;以故得详知其情状。彼惟不来,来则未易禦也,愿朝廷勿以既和而忽之。臣今受赏,彼若一旦渝盟,臣不惟蒙朝廷斧钺之诛,天下公论,其谓臣何!臣畏公论,甚於斧钺,愿收新命,则中外之人必曰‘使臣不受赏,是事未可知,其於守備决不敢懈弛。’非臣务饰小廉,诚恐误国事也。”帝察其意坚,特改命焉。——富弼对辽、宋的执政者及军力对比认识还是比较清晰的。
6、夏,四月。甲辰,以韩琦、范仲淹并为枢密副使,知永兴军郑戬为陕西四路马步军都部署兼经略安抚招讨等使,驻军泾州。富弼言:“琦、仲淹并授枢密副使,然议者云,西寇未殄,若二人俱来,或恐阙事。愿陛下采公论,一召来处内,一授职在边,或二人一岁一更,均共勞逸,内外协济,无善於此。”乙巳,以枢密副使、吏部侍郎杜衍充枢密使,宣徽南院使、忠武节度使夏竦赴本镇。
7、是月,国子监直讲石介作《慶曆聖德诗》。介笃学尚志,樂善疾恶,喜聲名,会吕夷简罢,章得象、晏殊、贾昌朝、韩琦、范仲淹、富弼同时执政,而欧阳修、蔡襄、王素、余靖并为谏官;夏竦既拜,复夺之,以杜衍代,因大喜曰:“此盛事,歌颂吾职,其可已乎!”诗所稱多一时名臣,共言大奸,盖斥竦也。诗且出,孙復闻之曰:“介祸始于此矣。”——祸从口出。
8、五月。乙亥,忻州大震。诏本路转运使、经略司安卹百姓,毋驰边備。庚辰,幸相国寺、会灵观祈雨。戊子,雨,辅臣称贺。帝曰:“天久不雨,朕每焚香上祷于天。昨夕寢殿中,忽闻微雷遽起,冠带露立殿下,须臾雨至,衣皆沾湿。移刻雨霁,再拜以谢,方敢升阶。自此尚冀槁苗可救也。”章得象曰:“非陛下至诚,曷以致天应若此!”帝曰:“比欲下诏罪己,徹樂減膳,又恐近於崇饰虚名,不若夙夜精心密祷为佳耳。”
9、六月。甲申,以枢密副使任中师为河东宣抚使,范仲淹为陕西宣抚使。仲淹既辞参知政事,愿与韩琦迭出行边,帝因付以西事。而仲淹又言河东亦当为備。中师嘗守并州,帝即命使河东。乙酉,元昊复遣吕你如定等与邵良佐俱来,所要请凡十一事,其欲称男而不为臣,猶执前议也。
10、甲午,枢密副使韩琦上疏曰:“臣闻漢文帝时国富刑措【置刑法而不用。】,而贾谊上书以为可痛太息。臣窃覩时事,谓可昼夜泣血,非直痛哭太息者,盖以西北二边,祸釁已成,而上下泰然,不知朝廷之将危也,宗社之未安也。近者契丹遣使求關南之地,邀‘献’、‘纳’之名,其轻视中国,意盖可见。而元昊僭号背恩,北连契丹,欲成鼎峙之势,累岁盗边,官军屡衄,今乘定川全勝之氣,遣人约和,则知其计愈深而甚可虞也。议者或谓昨假契丹傳導之力,必事无不合,岂不思契丹既能使元昊罷兵,岂不能使元昊举兵乎!臣恐契丹谓朝廷事力已屈,墮其誓约,长驱部众,直趋大河,复使元昊举兵深寇關辅,当是时,未審朝廷以何术禦之?臣是以夙夕思惟,辄畫当今所宜先行者七事:一曰清政本。宜诏中书、枢密院,凡苛碎眇末之务,悉归有司,使从容谋议,专论大计。二曰念边事。今政府但循旧制,才午即出,怱遽僉署;谓宜须未正方出,延比一时以专边论。三早擢材贤。宜倣祖宗旧制,於武臣中不次超擢以试其能。四曰備河北。自契丹通好三十余年,武備悉废,宜选转运使二员,密受经略,责以岁月,使營守禦之備。五曰固河东。前岁昊贼陷丰州,掠河外属户殆尽,麟、府形势孤绝;宜责本道帅臣,度险要,建城堡,省转饷,为持久之计。六曰收民心。祖宗置内藏库,盖备水旱兵革之用,非私蓄财以充己欲也,自用兵以来,财用匮竭,宜稍出金帛以佐边用。七曰營洛邑。今帝都无城隍之固以備非常,遽议兴筑,则为张皇勞民,不若陰葺洛都以为游幸之所,岁连太仓羡余之粟以实其廩庾。”帝嘉纳之。
11、八月,辛丑,辽燕国王洪基,加尚书令,知北南院枢密使事,进封燕赵国王。
丙子,以端明殿学士李淑为翰林学士。谏官欧阳修奏事延和殿,面论淑奸邪,退又上言:“淑朋附吕夷简,在三尸五鬼之数,望早与一外任差遣。”寻令淑知寿州。【唐武德四年(621年)置寿州,治所在寿张县(今山东省梁山县西北寿张集)】既仍不行,修又言:“窃闻中书须得淑自上章求出,方敢差除。此乃大臣避怨,不肯为陛下除去,望特出圣旨处分,以彰圣明之德。”
丁丑,群盗晨入金州【】,劫府库兵仗,散钱帛与其党及贫民,知州王茂先将直兵二十四人禦之,不敵,遂走。群盗恣行掠夺,日暮乃出城去。茂先具以闻。
己亥,辽北院枢密使萧孝穆卒。孝穆廉谨有礼法,为政宽简,时稱爲国寶臣。追赠大丞相、晋国王,諡曰贞。其弟西北路招讨使孝友以葬兄还京师,拜南院枢密使。
壬子,辽以夏人侵党项,遣延昌宫使高嘉努讓之。
乙亥,荆王元儼薨。元儼性谨约寡欲,喜儒学,好文词。嘗问翊善王涣曰:“元昊平未?”对曰:“未也。”曰:“如此,安用宰相!”及病,帝亲至卧内,手调藥。屏人语久之,所献多忠言。及薨,赠天策上将军、徐、兗二州牧、燕王,諡恭肃。
初,吕夷简罢相,夏竦授枢密使,复夺之,代以杜衍,同时进用富弼、韩琦、范仲淹在二府,欧阳修等为谏官,石介作《慶曆聖德诗》,言进贤退奸之不易。奸,盖斥夏竦也,竦衔之。而仲淹等皆修素所厚善,修言事一意径行,略不以形迹嫌疑顾避。竦因与其黨造为黨論,目衍、仲淹及修为黨人。修乃作《朋党论》上之,略曰:“臣谓小人无朋,惟君子则有之。小人所好者利?,所贪者财货。當其同利之时,暂相黨引,及其见利而争先,或利尽而交疏,则反相贼害。君子则不然。所守者道义,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节;以之修身,则同道而相益,以之事国,则同心而共济,终始如一,此君子之朋也。为人君者,但當退小人之伪朋,用君子之真朋,则天下治矣。”于是为黨论者恶修,摘语其情状,至使内侍蓝元震上疏言:“范仲淹、欧阳修、尹洙、余靖,前日蔡襄谓之四贤。斥去未几,复还京师。四人得时,遂引蔡襄以为同列。以国家爵?为私惠,膠固朋黨,遞相提挈,不过三二年,布满要路,则误朝迷国,谁敢有言!”帝不信。
始,狄青械刘滬、董士廉送德顺军狱,寻有诏释二人,令往水洛城讫役,须勘到罪状,别听旨。丙辰,谏官欧阳修言:“自西事以来,擢用边将,能立功效者殊少,惟范仲淹筑大顺城,种世衡筑青涧城,刘滬筑水洛城;滬尤为艰勤,功不在二人下。今若曲加轻沮,则武臣无复为朝廷作事。且滬若不在水洛,恐他人不能绥抚,苟别致生事,则蕃部更難招辑,望圣意断而行之。”余靖亦言:“乞早降指挥谕鱼周询,如所筑新城实利,即应留滬等专守此城,招抚蕃部,仍以此意试敕狄青、尹洙,今後行事不可如此仓卒。朝廷若以滬与青等既有私隙,不欲令在一路,则寧移青等,不可移滬,以失新附之心。”
是月,辽南院大王果实,奏党项等部叛降夏国。未几,西南面招讨都监羅漢努等奏山西部族节度使吉里以五部叛入西夏,乞南北府兵援送实威塞州户。诏:“富者遣行,余留屯田天德军。”
癸酉,撫州上金谿县所得生金山,重三百三十四两,帝令藏于龍圖閣瑞物库。
乙亥,卫尉寺丞丘濬,降饶州军事推官、监邵武军酒税。濬坐作诗讪谤,执政欲重诛之,帝曰:“狂夫之言,聖人擇焉。古有郇模哭市,其斯人之徒歟!”乃薄其罪。【宋代·薛季宣诗“送鞋非李泌,哭市有郇模。”】
丁丑,欧阳修言:“臣亲至河外,相度移、废麟议处,其城壁坚完,地形高峻,乃是天设之险。移、废二说,未见其可。乞減寨卒以纾民力,委土豪以资捍禦。”
丙戌,元昊始稱臣,自号夏国主,复遣尹与则、杨守素来议事。【免与宋辽两边用兵也。】
丁未,开宝寺灵宝塔災,谏官余靖言:“塔为天火所燒,五行之占,本是災變,乞更不營造。”时盛暑面奏,靖素不修饰,帝入内云:“被一汗臭漢薰殺,喷唾在吾面上。”其優容谏臣如此。
壬子,以参知政事范仲淹为陕西、河东路宣抚使。始,仲淹放逐数年,陕西用兵,帝以仲淹士望所属,拔用護邊。及召还执政,中外想望其功业,仲淹亦感激眷遇,以天下为己任,遂与富弼日夜谋慮,兴致太平。然规模阔大,论者以为難行。及按察使出,多所举劾,人心不自安。任子之恩薄,磨勘之法密,僥倖者不便。於是谤毁浸盛,而朋黨之論滋不可解。然仲淹、弼守所議弗变。
先是石介奏记於弼,责以行伊、周之事,夏竦欲因是倾弼等,乃使女奴陰習介書,久之,習成,遂改伊、周曰伊、霍,而僞作介爲弼撰廢立诏草,飞语上闻。帝雖不信,而仲淹、弼始恐惧,不敢自安於朝,皆请出按西北边,未许,適有边奏,仲淹固请行,乃使宣抚陕西、河东。
枢密副使富弼言:“朝廷以契丹发兵会元昊讨岱尔族,路出河东境外,疑是变诈。他时虽欲背盟自逞,必寇河北,第以河东为掎角之地而已。伏乞陛下更令范仲淹且相度河东,未宜调发。”时仲淹疑辽败盟,欲大发兵为備;杜衍谓辽必不来,兵不可妄出。仲淹争议帝前,诋衍,语甚切。仲淹嘗以父行事衍,衍初不为恨,既退,仲淹犹力争。韩琦曰:“若尔,则琦当请行,不须朝廷一人一骑。”仲淹怒,再求对,首奏琦语。然兵卒不发,仲淹亦不以为忤也。
诏入内供奉官刘保信往视保州兵乱。庚子,命右正言田况度视保州,仍听便宜行事。壬寅,降敕榜招安保州叛军,仍诏知雄州王德基牒报北界,恐缘边人户驚擾也。【保州,即今保定。】
甲寅,朝议以诸道兵集保州城下,未有统辖,因诏宣抚使富弼促行,往节制之。再降敕榜招安,仍令田况等且退兵,選人齎敕入城,若遂开门,即一切抚存;如尚据命,则益兵进攻,其在营同居愿骨肉,无老幼皆戮之。
先是知定州王果率兵趋保州,攻城甚急,会有诏招安,贼不肯降,登陴【pī女墙】呼曰:“得李步军来,我降矣。”李步军,谓昭亮也。诏遣昭亮。是日,昭亮至,与况同谕贼,贼终未信。右侍禁洛阳郭逵径踰壕诣城下,谓贼曰:“我班行也,汝下索,我就汝语。”贼乃下索,即援之登城,谓贼曰:“朝廷知乱不由汝,由官吏遇汝不以理。今赦汝罪,又以祿秩赏汝,使两制大臣奉诏书来谕汝,汝何疑!”贼皆相顾动色曰:“果如此乎?”乃更召其所知数人登城。贼信之,争投兵下城,降者一千余人,遂开门纳官军。其造逆者四百二十九人,况具得其姓名,令杨怀敏率兵入城,悉坑杀之。降卒二千余人,悉分隶诸州宣抚使。富弼恐後生变,与都转运使欧阳修相遇於内黄【位于河北北部】,夜半,屏人谋,欲使诸州同日诛之。修曰:“祸莫大於杀已降,况胁从乎!既非朝命,诸州有一不从,为变不细。”弼悟,乃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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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宋纪十一:辽与西夏战,辽败发布于2024-02-18 11:4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