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唐（三）

昭宣光烈孝皇帝，崇讳祚，即位更名柷，昭宗第九子。後唐明宗天成三年立庙曹州，四年乃追諡号。

1、宣州观察使臺濛卒，杨行密以其子牙内诸军使渥为宣州观察使，右牙都指挥使徐温谓渥曰：“王寝疾而嫡嗣出藩，此必奸臣之谋。他日相召，非温使者及王令书，慎无亟来！”渥泣谢而行。

2、朱温闻朱友恭等弑昭宗，阳驚，号哭，自投於地，曰：“奴辈负我，令我受恶名於萬代！”癸巳，至东都，伏梓宫恸哭流涕，又见帝自陈非己志，请讨贼。先是，護驾军士有掠米於市者，甲午，全忠奏朱友恭、氏叔琮不戢士卒，侵扰市肆，友恭贬崖州司户，復姓名李彥威，【李彥威，寿州人，客汴州，殖财任俠，朱全忠爱而子之。】叔琮贬白州司户，寻皆赐自尽。彥威临刑大呼曰：“卖我以塞天下之谤，如鬼神何！行事如此，望有後乎！”——兔死狗烹，都一个路数。

3、镇国节度使朱友裕薨於棃园。【朱友裕，朱温长子】

乙丑、905年（天祐二年）

4、润州团练使安仁义勇决得士心，故淮南将王茂章攻之，踰年不克。杨行密使谓之曰：“汝之功吾不忘也，【安仁义归杨行密，破赵锽、孙儒，平宣、润，皆有功。】能束身自归，当以汝为行军副使，但不掌兵耳。”仁义不从。茂章为地道入城，遂克之。仁义举族登楼，众不敢逼。【仁义在淮南军中号最善射，众惮之，故不敢逼。】先是攻城诸将见仁义辄骂之，惟李德诚不然，至是仁义召德诚登楼，谓曰：“汝有礼，吾今以为汝功。”且以爱妾赠之。德诚掖之而下，并其子斩於广陵市。

5、二月，戊戌，是日社，【自古以来，以戊日为社。戊，土也。立春以後历五戊则社日。】全忠使蒋玄晖邀昭宗诸子德王裕、棣王祤【yǔ】、虔王禊、沂王禋、遂王禕、景王祕、祁王琪、雅王禛、瓊王祥，置酒九曲池，【九曲池在洛苑中。】酒酣，悉缢杀之，投尸池中。——李世民的子孙够惨的。

6、夏四月，庚子，有慧星出西北。五月，乙丑，慧星长竟天。【慧所以除旧布新，易姓之徵也。】柳璨恃朱全忠之势，恣为威福。会有星变，占者曰：“君臣俱災，宜诛杀以应之。”璨因疏其素所不快者於全忠曰：“此曹皆聚徒横议，怨望腹非，宜以之塞災异。”李振亦言。六月，戊子朔，敕裴枢、独孤损、崔远、陸扆、王溥、赵崇、王赞等并所在赐自尽。时全忠聚枢等及朝士贬官者三十余人於白马驿，【白马驿在滑州白马县。】一夕尽杀之，投尸于河。初，李振屡举进士不第，故深疾搢绅之士，言於全忠曰：“此辈常自谓清流，宜投之黄河，使为浊流！”全忠笑而从之。——人心险恶！

7、朱全忠以赵匡凝东与杨行密交通，西与王建结婚，乙未，遣武宁节度使杨师厚将兵击之；己亥，全忠以大军继之。杨师厚攻下唐、鄧、復、郢、隨、均、房七州，【七州皆忠义军巡属】朱全忠军于汉北。九月，辛酉，命师厚作浮梁於陰谷口，【襄州穀城县有陰城镇。陰谷口在襄州西六十里。】癸亥，引兵渡汉。甲子，赵匡凝将兵二萬阵于汉滨，师厚与战，大破之，遂傅其城下。【傅，附】是夕，匡凝焚府城，帅其族及麾下士沿汉奔广陵。匡凝至广陵，杨行密戏之曰：“君在镇，岁以金帛输全忠，今败，乃归我乎？”匡凝曰：“诸侯事天子，岁输贡赋乃其职也，岂输贼乎！今日归公，正以不从贼故耳。”行密厚遇之。

8、杨行密长子宣州观察使渥，素无令誉【令，善也】，军府轻之。行密寢疾，命节度判官周隐召渥。隐性憃直，【憃，chōng愚蠢。】对曰：“宣州司徒轻易信谗，喜击毬饮酒，非保家之主；余子皆幼，未能驾驭诸将。庐州刺史刘威，从王起细微，必不负王，不若使之权领军府，俟诸子长以授之。”行密不应。左右牙指挥使徐温、张颢言於行密曰：“王平生出萬死，冒矢石，为子孙立基业，安可使他人有之！”行密曰：“吾死瞑目矣。”——周隐，确实憃直！

他日，将佐问疾，行密目留幕僚严可求；众出，可求曰：“王若不讳，如军府何？”行密曰：“吾命周隐召渥，今忍死待之。”可求与徐温诣隐，隐未出见，牒犹在案上，可求即与温取牒，遣使者如宣州召之。——不是憃直，是该死。

9、朱全忠急於传禅，密使蒋玄晖等谋之。玄晖与柳璨待议：以魏、晋以来皆先封大国，加九锡、殊礼，然後受禪，当次第行之。乃先除全忠诸道元帅，以示有渐，仍以刑部尚书裴迪为送官告使，全忠大怒。宣徽副使王殷、赵殷衡疾玄晖权宠，欲得其处，因谮之於全忠曰：“玄晖、璨等欲延唐祚，故逗留其事以须变。”玄晖闻之惧，自至寿春，具言其状。全忠曰：“汝曹巧述閒事以沮我，借使我不受九锡，岂不能作天子邪！”玄晖曰：“唐祚已尽，天命归王，愚智皆知之。玄晖与柳璨等非敢有背德，但以今茲晋、燕、岐、蜀皆吾勍敌，【晋，李克用；燕，刘仁恭；岐，李茂贞；蜀，王建。】王遽受禪，彼心未服，不可不曲尽义理，然后取之，欲为王创萬代之业耳。”全忠叱之曰：“奴果反矣！”玄晖惶遽辞归，与璨议行九锡。时天子将郊祀，百官既习仪，裴迪自大梁还，言全忠怒曰：“柳璨、蒋玄晖等欲延唐祚，乃郊天也。”璨等惧，庚午，敕改用来年正月上辛。殷衡本姓孔名循，为全忠家乳母养子，故冒姓赵，後渐贵，复其姓名。——玄晖、柳璨，书呆子气把自己害了。

10、庚辰，吴武王杨行密薨。【年五十四。】

11、柳璨、蒋玄晖等议加朱全忠九锡，朝士多窃怀愤邑，礼部尚书苏循独扬言曰：“梁王功业显大，历数有归，朝廷速宜揖让。”朝士无敢违者。辛巳，以全忠为相国，总百揆。以宣武、宣义、天平、护国、天雄、武顺、佑国、河阳、义武、昭义、保义、戎昭、武定、泰宁、平盧、忠武、匡国、镇国、武宁、忠义、荆南等二十一道为魏国，进封魏王，仍加九锡。全忠怒其稽缓，让不受。十二月，戊子，命枢密使蒋玄晖齎手诏诣全忠谕指。癸巳，玄晖自大梁还，言全忠怒不解。甲午，柳璨奏称：“人望归梁王，陛下释重负，今其时也。”即日遣璨诣大梁达传襌之意，全忠拒之。

初，璨陷害朝士过多，全忠亦恶之。璨与蒋玄晖、张廷范朝夕宴聚，深相结，为全忠谋禪代事。何太后遣宫人阿虔、阿秋达意玄晖，语以他日传禪之後，求子母生全。【帝及德王裕皆何太后子也。昭宗已弑，裕与诸弟稍长，相继而死。事已至此，后之母子能独全乎！后素号多智，临难乃尔，蓋当时以能随时上下以全者为智也。】王殷、赵殷衡谮玄晖，云“与柳璨、张廷范於积善堂夜宴，对太后焚香为誓，期兴唐祚。”全忠信之，乙未，收玄晖及丰德库使应顼、御厨使朱建武系河南狱；以王殷权知枢密，赵殷衡权判宣徽院事。是日，斩蒋玄晖，杖杀应顼、朱建武。辛丑，敕罢宫人宣传诏命【天复三年诛宦官，以内夫人宣传诏命。】及参隨视朝。追削蒋玄晖为凶逆百姓，令河南揭尸於都门外，聚众焚之。玄晖既死，王殷、赵殷衡又诬玄晖私侍何太后，令阿秋、阿虔通导往来。己酉，全忠密令殷、殷衡害太后于积善堂，敕追废太后为庶人，阿秋、阿虔皆於殿前扑杀。

癸丑，守司空兼门侍郎、同平章事柳璨贬登州刺史，太常卿张廷范贬莱州司户。甲寅，斩璨於上东门外，车裂廷范於都市。璨临刑呼曰：“负国贼柳璨，死其宜矣！”

丙寅、906年（天祐三年）

12、刘仁恭求救於河东，前後百余辈；李克用恨仁恭返覆，【刘仁恭以幽州叛李克用，又约朱全忠共攻之，此克用所深恨也。】竟未之许，其子存勗谏曰：“今天下之势，归朱温者什七八，虽强大如魏博、镇、定莫不附之。自河以北，能为温患者独我与幽、沧耳，今幽、沧为温所困，我不与之并力拒之，非我之利也。夫为天下者不顾小怨，且彼尝困我而我救其急，以德怀之，乃一举而名实附也。此乃吾复振之时，不可失也。”克用以为然，乃许仁恭和，召其兵共攻潞州。朱全忠分步骑数萬，遣行军司马李周彝将之，自河阳救潞州。

初，昭宗凶讣至潞州，昭义节度使丁会帅将士缟素流涕久之。及李嗣昭攻潞州，会举军降於河东。李克用以嗣昭为昭义留後。会见克用，泣曰:“会非力不能守也。梁王陵虐唐室，会虽受其举拔之恩，诚不忍其所为，故来归耳。”克用厚待之，位於诸将之上。己巳，朱全忠命诸军治攻具，将攻沧州。壬申，闻潞州不守；甲戌，引兵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