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贝叶#智慧#正念#修#释一行

1962年8月20日紐澤西州梅德福

前几天有些冷。后天我会回普林斯顿逗留几天,再去纽约。波莫纳的日子让我平静和强壮。我爬山,划船,游泳。我做了孩子们所做的事情:在大自然漫步,做手工,打乒乓球、排球和赛跑,参与戏剧表演以及玩游戏。孩子们有空时,总会陪我回波莫纳,我们很享受彼此的陪伴。
昨晩庆祝夏令营结束按照土著民族的仪式进行。我以「贵宾」名义受邀出席,并获赠一条长长的绿色羽毛。营地里的孩子们在夜色笼罩的树林里表演传统舞蹈。晚上九点半,他们在夜色中走进举行仪式的地点。五百名孩童出席,他们在指定的位置坐下,人人都保持全然安静,令我印象深刻。星光下,我依稀看到一堆木柴。每个人都在等待,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十点整,树林深处传来一些奇异原始的声音。鼓声随之响起,宣示长老们来临。过了一会儿,木堆前出现了三个人影,其中一位在木堆上做了一个手势并念诵祈祷文,邀请圣火回归,他的声音令人敬畏。很快,蓝色火焰升起,伴随着劈啪声,木堆燃烧起来。在火焰的照耀下,影子清晰起来,是三个缠着腰布的男孩,他们的身体和脸上涂抹了条纹油彩,头发上插着羽毛。
其中一名男孩示意仪式开始。首先是舞蹈表演,看得出孩子们在练习过程中的热忱和投入。他们穿着土著民族服饰,尽其所能表达山地部落的信仰和精。所有营员都安静地观看,没有人窃窃私语或不耐烦。无论表演多么精彩,也没有人拍手欢呼。我最喜欢的舞蹈,是两个年轻人为了赢得一名女子的芳心,用燃烧的火炬对打。所有人都安静地坐着,观看这场激烈的搏斗,直到其中一方胜出。舞蹈表演之后举行了一项仪式,把代表荣誉的羽毛送给表现优异的营员。一位长老读出一个名字后,大家重复念诵这个名字,接着是一阵短促的鼓声。念诵名字的回响听来很奇妙,犹如山里前来见证仪式的精灵。
我无法不想起wsuDanglu土著以及蒙塔格纳德族的朋友。他们常常经过芳贝去采「买麻藤」。这种紫色植物的内叶柔嫩,可以吃。买麻藤的叶子是单叶对生,李为它们起了外号叫「挛生叶」。蒙塔格纳德人会把很多森林的收成卖给城里人——竹子、兰花、鹿肉等,但从不卖买麻藤。他们说,这些绿叶能防止腿抽筋。我估计这些绿叶有舒缓关节炎的作用。大河叔说,它还能治疗失眠。我们也经常采一些,请心慧阿姨煮汤。但蒙塔格纳德人不用这些绿叶煮汤,他们碾碎叶子,加点盐,然后蒸着吃,这是他们很喜欢的一菜。
有一天下午,凤从西贡来探访我们。她采了一些绿叶,以为是买麻藤,并拿来煮汤。喝了汤后,所有人都有些兴奋。我们取笑这位朋友:身为植物学家却连买麻藤都认不出!
有时,看到蒙塔格纳德的朋友经过芳贝,我们会邀请他们喝。他们当中很多人都能讲一点越南话,而我们只有大河叔会讲蒙塔格纳德语,但他没有时间教我们。我找到一本油印的越南文—蒙塔格纳德文字典帮助我们沟通。我还清楚地记得把它放在图书室的什么位置。
我们都感觉与蒙塔格纳德人有特殊连结。他们诚实、真诚。不幸的是,很多越南人欺骗他们。现在,大部分蒙塔格纳德人都没有那么开放、直率了。
蒙塔格纳德人有着非一般的健康体魄,比多数越南人更能抵抗疾病。他们并不太注重卫生,却很少患病,但一旦生病,就非常严重甚至是致命的。有一次,我遇到蒙塔格纳德一家人经过芳贝,一名男子背着他的父亲。父亲很老很衰弱,四肢瘦得像芦苇。他的家人告诉我,他是自然老去,不是生病,所以没有治疗的方法。他们知道他即将过世,所以带老人到他希望离世的地方。
还有一次,我见到一名蒙塔格纳德母亲在冰冷的泉水中为她的幼儿洗澡。那时天气非常寒冷,看着她为幼儿洗澡已经令我打冷颤,但孩子没有哭。如果城里的孩子这样洗澡,可能要得肺炎了。心慧阿姨说,蒙塔格纳德人甚至用冷水为刚出生的婴儿洗澡。婴儿被放到冷泉水中数次,能够承受的孩子就能长得健康强壮,承受不了的就死去。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此,但这可能解释了蒙塔格纳德族的人口为什么能保持稳定,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
我不会忘记一个傍晚,我们和大河叔一起种植白梅树苗,看到有一班蒙塔格纳德猎人经过,带着弓和涂抹了毒药的箭。我们停下工作和他们聊天,大河叔做翻译。这是我第一次拿着有毒的箭。大河叔为我们解释如何制作涂抹在箭头的黄色毒药。为了见识他们作为弓箭手的本领,李请他们其中一位射箭。他指定树林边缘一条弯曲的枝橙作为目标。那名男子把箭搭到弓上,拉起弓弦,箭「嗖」地射出去了。我以为他的箭射歪了,但随即传来清脆的一声,箭准确无误地射中了目标。箭还在颤动,我们响起欢呼声。
我们非常钦佩这些猎人,他们保存了祖先的传统生活。我们认为,这样的猎人可以无畏地在所有森林中行走。朝光想象着当猎人遇到老虎时,两者可能会激起恶战,于是问他们:「如果在森林见到老虎,你们会怎样做」他们的回答简单直接:「我们会逃跑。」我们忍不住大笑起来,猎人们则疑惑地看着我们。他们的答案诚实、简单,他们无法想象,我们想到的是猎人与老虎搏斗的激烈画面。
大河叔对蒙塔格纳德人的生活与对森林的认识远比我们多。他解释:「这个地区的老虎不吃人,牠们只吃鹿和其他动物,因为这里有很多动物,不像附近已遭砍伐的森林。老虎只有被迫生活在狭小环境时才会攻击人。如果你在森林遇到老虎,只要走出牠的领地,牠是不会攻击你的。这是蒙塔格纳德猎人刚才回答的意思。」慧听到这番话笑出了眼泪。能够遇到性情善良的蒙塔格纳德人是美好的事情。在城里,我们这样大笑可能会激起对方的怨恨,或引起一场打斗。猎人的答案和我们夭真的想法完全相反,在这种情形下很难不笑出来
有一天,心慧阿姨的儿子方在前往芳贝的小径骑脚踏车。从参禅林向前不到十公尺,他看到一只老虎躺在小径上。牠背着方,似乎在凝视远处的山峦。方吓呆了,很多人面对这种情况都可能会晕过去。
虽然方离牠只有三公尺,但没有任何迹象显示老虎先生觉察到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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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一行禅师:我们彼此并非陌生人【一行禅师修行日记】发布于2023-12-08 22:33: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