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经解读如果苦难是一朵曼殊沙华

解读《法句譬喻经·慈仁品第七·和默祭天》

那是一个月前的午后。

这里的天气永远那般的炎热，犹如火炉蒸烤着大地。古印度的一个大国家的城中街道上此刻行人稀疏，大概人们都还未从午睡中醒来。偶尔从街旁的酒楼茶馆内传出几声清丽的歌声笑语，还在显示着平时这里的繁华与喧闹。一队士卫匆匆跑来，在路边的墙上、柱子上、树上到处粘贴着布告。几只栖树的乌鸦被惊飞，发出粗劣嘶哑的“哇——哇——”声。偶有几个路人驻足观看布告，他们表情淡然，只扫了一眼便匆匆地离开了。因为这样的布告几年来已经贴满了全城的每一个角落。

街上那满身污秽，头发糟乱的流浪汉，口中叼着一根干草，婉惜地对着绻在墙角悠闲地逮着跳蚤的老乞丐道：“唉，这悬赏的黄金是一年比一年多，可是，竟然无人敢揭榜。我以前流浪到他国，差点病死街头。有一个神医救了我，但是他说他不是什么神医，他的师父才是真正的神医，是世间尊者，是人天教主，是大彻大悟的人！他说世尊是迦毗罗卫国刹帝利种姓人，但是世尊却不分种姓①，就连“达利特”这样“不可接受的贱民”，他都会收做弟子。因为这个救我的人就是咱们“达利特”人。可惜他现在不知去向，若是能来治好太后的病，也为咱们“达利特”人争气了！可惜，太可惜了！”

那老乞丐不屑地说：“你可惜个头，治不好太后的病，你连头都得给人揭了还揭榜真是做梦做多了！”老乞丐得意地咬死了一只跳蚤，似乎听到了“咯嘣”一声的脆响，便满意地对着有些懊恼，正准备席地睡觉的流浪汉继续道：“阿三，你也不要眼馋，这榜听说昨天就有人揭过了，是婆罗门的长老，像咱们这样被压迫的贱民，怕是有神医，也没有人敢揭。”

那流浪汉翻了个白眼，扭头看见街上走来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眼神如贼一般，四下里张望着。那汉子的身边紧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那个小女孩身形瘦弱，那清纯的小脸上，于眉心之处极其明显地有一片红色的胎记。仿佛是一朵伞形的曼殊沙华，越发娇嫩了她的小脸。她扑闪着大眼睛，声音清嫩地对着大街上越来越多的行人道：“阿姐，阿姐，我阿妈做的沙丽，很漂亮的，买一件吧。”小女孩从他阿爸提着的大袋子里拿出了几件沙丽，那沙丽虽然质地粗劣，但颜色十分鲜艳。于是几个年轻的女郎便纷纷围了过来。

“让开！让开！哪个不长眼的敢挡长老的道，要是耽误了太后的病，你们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那领头的士卫一边谩骂，一边推搡着路人。只见有两列士卫簇拥着几位婆罗门长老，骄横谩骂地驱赶着沿途的商贩及行人，一路横冲直撞。于是，在他们过后，街上就成了一片狼籍，人仰马翻，货物被掀翻满地。

一个士卫看着那汉子的衣袋边露出的花花绿绿的纱丽，一时心起，便去抢夺。那汉子咬了牙，死活不松手。突然，那士卫道：“你手腕上没有任何圣线，你不是能够经商的吠舍种姓！你是“首陀罗”还是贱民“达利特”找死的贱民！快将这个冒充吠舍种姓的贱命抓起来！……”那汉子突然缩了手，恐惧地后退了好几步，他的一袋子沙丽也被士卫们踩在了脚下。

突然，那小女孩从他阿爸的身后跑了出来，她不顾一切地跑到了一位老婆罗门的面前。众士卫一时猝不及防，没想到这个胆大的小女孩已经伸手抓住了那老婆罗门的衣角哭道：“我阿妈为做这些沙丽眼睛都熬瞎了，我卖了钱还要给阿妈买药，给阿妈治病的！你们不能抢走我家的沙丽！求求你们放了我阿爸！求求你们……”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个老婆罗门就将她一把推倒在地，厌恶地盯了她一眼。他的眼神是那样的阴森可怖，使那个小女孩吓得忘记了哭，不敢再说一句话。老婆罗门从嘴角挤出一个阴鸷的笑，仿佛是从地狱里传来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道：“神、厌、弃、了、你！”

乌云，像个游走的魔鬼布满了天空，突然一道利剑一样的闪电之后，震耳的雷鸣就像魔鬼的笑声充满了人间！

雨，不是太阳的眼泪。雨，只是太阳冷漠的唾弃。它冲刷不掉人间的污浊，只会泥泞了道路！那个小女孩爬在街道上，任雨水冲打，她眼睁睁地看着阿爸被那些凶神恶煞抓走了，而她什么也做不了，就连哭喊声也被淹没在了越下越大的雨声中……

那九重的高阁殿宇，万丈的层台锦秀。华盖宫殿婉延如龙，一殿殿玉璧金阶，摆列着文冠武弁；还有那后宫御园，宫嫔女娥阿娜缓步，露花匀嫩容，风柳舞纤腰。那个老婆罗门及一众二百婆罗门揭榜后便奉皇旨进宫为太后医病。他们进入皇宫一路被太监领着，曲曲绕绕地走了约摸半柱香的时间才算看到了宣政殿。众人忙猫腰低头而入。进入大殿，只见一片金壁辉煌。那宝座上端坐的人，虽然金冠皇袍，威风凛凛，却遮不住他的愁容满面。他正是国王和默。

国王和默忙令赐座上宴，供养众婆罗门美味佳肴。一时宫宴毕，国王有些忧虑地对那领头的老婆罗门道：“长老，圣母太后，病困经年，御医无能，请诸梵志巫女医之皆无疗效。遍贴皇榜布告，重金寻求天下神医，也是数年不遇贤能。今请诸婆罗门长老，细心医治，务使母愈。卿等多智，明识相法及天地星宿之法，是否因为触犯了什么，才使太后遭此病魔还请长老们具言。不论是用什么办法，只要能医好圣母太后的病，朕都会不遗余力地照办！”

那老婆罗门行礼后道：“回陛下，圣母太后之所以经年病困不愈，医者皆束手无策，此乃星宿错乱，致使阴阳不调，亦是天意、天谴也。故应于城外，选一干净之处，建豪奢高台，郊祠四山与日月星宿。另当选百头不同类种的畜牲，杀以祭天。陛下必须亲自主持祭祀，躬身拜天。圣母太后也要跪拜于天坛下，恳请天神饶恕！”

国王和默忙道：“这个好办！”一边急令人道：“快按长老说的去筹办！”只听那长老又道：“然，此法最关键之处，在于诚意！上天之所以惩罚太后，乃是诚意不足，若能显出诚意，让天神欢喜，病乃能愈！只是这诚意……”长老故意欲言又止，一副为难之态。国王心急忙问：“长老，有什么需要但讲无防！”那长老才缓缓说道：“陛下，必须即刻下令以万两黄金重建一婆罗门古刹，严令全国上下崇奉婆罗门教。另外，凡外道不许入国宣教。如此上神必然欢喜，太后必长寿无虞！”国王稍一沉思便道：“好，就依长老！朕马上下旨！”

那老婆罗门忙起身谢恩，只是他的衣角被桌子挂了一下，他似乎猛然想到了什么又道：“陛下，治愈太后之病还需一味药引，此是太后病因由来。臣，夜观天象，乃一妖童下凡作祟，故使太后病重。此妖童化作女身，眉间有曼陀沙华朱胎，乃死亡之花。必取其心肝，祭祀天神，方免其祸害人间！妖祟太后凤体！”

一月后。城外华台耸起，满城百姓跪地祈愿天神降福。众婆罗门沿途设帐，恭迎国王及太后圣驾前往城东祭祀天神。

一时万人空巷，皇辇玉驾，幡盖金幢，铺天蔽地，圣驾左右文官武将护驾保航，绿林护卫婉延成龙，街旁已跪满百姓山呼万岁。一片太平盛世，河清海晏！

可是谁都忽略了在那奢华的仪仗队后面，有六个极大的笼子，里面又分例了各种小笼子关着百种不同种类的畜牲。有家禽，也有野兽，有陆栖，也有水栖。就在那最后一个大笼子里，在虎笼与狼笼的中间还有一个不足一米高的小笼子，那里面关着的是一个小女孩。一个眉心长着曼殊沙华胎记的小女孩。她那样惊恐地望着两边的野兽，她的耳边听不到一声人间的繁喧，她只听到了地狱里的声音！虎在向她龇牙，狼的眼中放着幽灵的光。

只是，她和它们一样都在等着死亡！

御驾行至城东的高台前，老婆罗门令人先把那小女孩绑在了柱子上，准备挖取心肝。一边又令众士卫屠宰牛羊马猪，狼虎蛇象等百畜。一时哀鸣遍野，血流成河。当那屠夫的尖刀对准了小女孩的心脏挖下了第一刀时，那小女孩突然发出了盖过虎啸狼吼的惊叫。那痛苦的叫声穿透了世间一切声响，凄惨渗人，入耳惊魂。那声音仿若修罗的怒吼，胜似金刚的厉喝！全场猛然寂静了下来，只见小女孩眉间的那朵曼殊沙华突然盛放，娇艳似火！

与此同时，空中浮现五彩祥云，妙乐声由远及近，大地突然震动起来。只见极远处有一金光璀璨的身影，瞬时已到眼前，那么高大伟岸，光芒万丈！如日初出，如月盛满，光相炳然，照耀天地，震憾世间！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这就是人天教主，佛陀世尊！”在场的民众，莫不由衷赞叹，跪地敬拜。国王和默已被世尊威仪震憾，连忙下车，作礼长跪，问讯世尊。

世尊的声音如同天籁，震摄人心。一字一言，犹如火山喷发的震憾；恰似天鼓擂动的威摄。如金刚山，众魔外道不敢问难；如金翅鸟，威服外道，婆罗门众，俯首帖耳；如尼拘类树，普覆一切，五浊众生闻之拜服。只那声音就已如清泉洗涤了尘心，如阳光温暖了胸怀。

但听得佛对国王道：“善听一言。欲得谷食，当行耕种；欲得大富，当行布施；欲得长命，当行大慈；欲得智慧，当行学问；行此四事，随其所种，还得其果。夫富贵之家，不贪贫贱之食。诸天以七宝为宫殿，衣食自然，岂当舍甘露之餐，来食粗秽也祠祀淫乱，以邪为正，杀生求生，去生道远，杀害众命，欲救一人，安得如此”于是世尊，即说偈言：“若人寿百岁，勤事天下神，象马用祭祀，不如行一慈！”

这是《法句譬喻经·慈仁品第七》中的一个佛经故事。以上佛对国王和默所说之言，即法句，是经典原文。意思是说：你要想得到粮食，就应该耕种；要想得到富贵，就应该布施；要想得到长寿，就应该慈心不杀生；要想得到智慧，就应该好好研究学问，多学多问。这是恒古不变的因果关系。而至于杀生祭天，犹如富贵之家不贪贫贱之食一样，天神以七宝为宫殿，衣食美味世间难寻，他们岂会舍了甘露之餐，来吃你这些污秽的供品如此的祠祀，是以邪为正，杀生求生，离生更远了，是死路一条。太后病重，应大行慈善，方得长寿，而如此杀害众命，只会病得越重，离死越近。这是非常愚蠢的。所以要想长命百岁，用象马祭祀，勤事天神，不如行一慈善之事。因为只有种下慈善的因，才能得到长寿的果！

国王和默从世尊那澄净如海的眼睛中看到了解脱苦难的智慧与光明！他真诚地忏悔，即命释放了所有用作祭祀的生命。并发愿要一生跟随佛陀。他的母后闻听世尊教诲后，五情悦豫，所患病症即刻消除无踪。而那老婆罗门及一众婆罗门，睹佛光明，又闻佛言，惭愧悔过，愿为弟子。佛尽受之，皆作沙门，各得其愿。国王和默及大臣等请愿要供养世尊，世尊在此国家教导一月乃去。

从此这个国家以佛法治国，国运兴隆，昌盛和平！

也许，还有人记得那个小女孩的生死。《法句譬喻经·慈仁品第七》中载：“婆罗门言：‘……当得百头畜生，种种各异类，及一少儿，杀以祠天。’”而这个小女孩正是这佛经中所提的“一少儿”，这个长着曼殊沙华胎记的小女孩是我根据这“一少儿”所引申出来的人物。因为是想引申出这个佛经故事的另一层深意：正是因为世间有无尽的苦难、罪恶、愚痴与伤害，才有了佛陀的救度、慈悲、智慧与光明。因为太后的重病，婆罗门的罪恶，国王的愚痴，少儿的苦难，才得到了佛陀慈悲的救度，无尚的智慧表法，使他们寻到了正法，见到了光明！

所以不论这个世间给了你怎样的病痛与灾难，浊恶与伤害，都要使那朵潜藏于心中的曼殊沙华绽放，因为世间所有的苦难犹如曼殊沙华的花香，能唤醒那潜藏在无明里的佛性。那不是一朵死亡之花，而是开在佛国里的花，一朵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