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怀曹雪芹

  寄怀曹雪芹

——爱新觉罗·敦诚

少陵昔赠曹将军，曾曰魏武之子孙。

君又无乃将军后，于今环堵蓬蒿屯。

扬州旧梦久以绝，且著临邛犊鼻裈。

爱君诗笔有才气，直追昌谷破篱樊。

当时虎门数晨夕，西窗剪烛风雨昏。

接篱倒著容君傲，高谈雄辩虱手扪。

感时思君不相见，蓟门落日松亭樽。

劝君莫弹食客铗，劝君莫扣富儿门。

残羹冷炙有德色，不如著书黄叶村。

爱新觉罗·敦诚（1734—1791），字敬亭，号松堂。敦敏之弟，曹雪芹的朋友，其诗集《四松堂集》里有几首关于曹雪芹的诗。

乾隆二十二年（1757），敦诚受父命在松亭关（喜峰口）分管税务，与好友曹雪芹两地睽隔，思念甚切，写下了这首诗，高度赞扬了曹雪芹的才华、品德，对其怀才不遇、家境的穷困深表同情，并告诫他不要寄食权门，要乐于贫贱，安心著述。

少陵：即杜甫、杜少陵。

曹将军：指唐玄宗时画家曹霸。曹霸是魏武帝曹操后裔，擅画马，亦工肖像，曾修补“凌烟阁功臣像”。晚年免官流落四川，困顿而死。杜甫曾作《丹青引》等诗赞其画艺。

君：指曹雪芹。曹雪芹亦工诗擅画。 敦诚说他“无乃”—或许是曹霸的后代，如今“环堵”，即困顿在“蓬蒿屯”—北京西郊。

扬州旧梦：用唐代诗人杜牧《谴怀》：“十年一觉扬州梦”诗意。“扬州旧梦”亦即“秦淮旧梦”，即曹雪芹以前曾经常回忆往日在南京的繁华旧事。

犊鼻裈（kūn）：指汉朝司马相如在临邛卖酒、干粗活时所穿的短裤。

昌谷：代指唐代诗人李贺。李贺是河南昌谷（今河南宜阳县）人。

虎门：指敦诚与曹雪芹读书的右翼宗室学所在地石虎胡同。

数晨夕：出自陶渊明《移居》：“闻多素心人，乐与数晨夕。”

“西窗”句：脱化于李商隐《夜雨寄北》：“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此指作者追忆与曹雪芹在右翼宗学的时光和旧事。

接篱倒著：指人酒醉不清醒或心情慌乱时，将接篱帽倒戴，形容人颠狂放浪的性情。出自《晋书·山简传》：晋人山简任征南将军镇守襄阳时，天下分崩，朝野危惧。山简终年悠游，不时外出到高阳池饮酒作乐。日暮而归时，喝得酩酊大醉，骑着骏马，倒戴着以白鹭羽为饰的帽子。

“高谈”句：据《晋书·王猛传》：北海人王猛，才能卓越，胸怀大志，不屑于琐碎事务，人们都轻视他。王猛却悠然自得，隐居于华阴。东晋永和十年（354）二月，大司马桓温率军北伐前秦。王猛披着粗布衣服去拜访他，边摸着虱子边谈论当时的大事，旁若无人。桓温听了王猛高论后，说：“长江以南没有人能和你相比！”于是就安排王猛暂任军谋祭酒。后人常用“扪虱而谈”来形容人不拘小节，开朗健谈的性格。

蓟门落日：这里指位于北京城西北的元大都城肃清门遗址。登城西望，便是曹雪芹所居住的西山一带。因清乾隆皇帝曾在此立碑题写“蓟门烟树”四字，故成为“燕京八景”之一。

松亭樽：作者只好在松亭关上遥望蓟门，独自把盏。

“莫弹食客铗”：不要学弹剑而歌，祈求孟尝君赏赐的门客冯谖[xuān]。

富儿：指富裕、有权势人家。

德色：自以为对人有恩德而表现出来的神色。

黄叶村：指曹雪芹隐居的北京西郊的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