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忠诚奴婢到“西洋哈巴”——谈袭人的多重角色给我们的启示

张宗成，邓州市红楼梦研究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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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要得到别人的承认以至好评，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任务，要忠于职守，勤谨尽责，把交给自己的任务完成好，还要处理好上上下下的关系，适应并不断改善所处的人际环境。作为丫鬟，袭人无疑是称职的甚至可以说是优秀的。

    袭人是贾府从外面买回的女婢，她自进了贾府，就努力当好丫鬟，尽心侍候主子。她原是贾母身边的八个大丫鬟之一，“服侍贾母时，心中眼中只有一个贾母”，“贾母因溺爱宝玉，生恐宝玉之婢无竭力尽忠之人，素喜袭人心地纯良，克尽职任，遂与了宝玉。”跟了宝玉后，“心中眼中又只有一个宝玉”。“心地纯良，克尽职任”是一个相当高的评价。袭人对自己是什么人，该干什么事，该怎么干，是清楚明白的，正如她自己所说，“服侍的好，是分内应当的，不是什么奇功”。

    袭人是宝玉身边周到的有心人。除了照顾宝玉的吃喝穿戴之外，袭人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对宝玉劝谏规箴。薛宝钗、史湘云曾劝宝玉留意仕途经济，惹得宝玉大不高兴，甚至被斥为“禄蠹”。袭人也多次劝过宝玉读书，但她劝得很有分寸。她说，“你真读书也罢，假喜也罢，只是在老爷跟前或在别人跟前，你别只管批驳诮谤，只做出个喜读书的样子来，也叫老爷少生些气，在人前也好说嘴。”“一个人知书达理，就该往上巴结才是。就是心爱的人来了，也叫他瞧着喜欢尊敬啊。”她除了把握分寸外，还善于借助亲情、爱情的力量来达到劝说的目的。至于是否贴心，我认为是否定的。

    袭人还是宝玉身边众多丫鬟中的领班。除了保管宝玉的重要物件，掌管那一个小范围的经济事务，代表她所在的那个小团体处理外部联系之外，最见袭人长处的是她的宽宏大量和息事宁人。她在

    处理与李嬷嬷的争执时，表现就非常突出。面对晴雯等人的讥刺，袭人总能大度忍让。袭人的表现和为人处世，受到了多人的夸赞。李纨就曾当着宝玉指出袭人的重要作用，“这一个小爷屋里要不是袭人，你们度量到个什么田地！”在贾府里，尽管外人对袭人的评价很高，但她身边的人，除了李嬷嬷存心作对，晴雯不时讥刺外，就连跟她最铁的麝月，也会跟她划清界线。

    袭人的第三个身份是她投靠王夫人主动争取来的，那就是她是王夫人安置在宝玉身边的卧底。当袭人对王夫人表明了对宝玉挨打的看法，密告了“那些人（当指黛玉晴雯等小姐丫鬟）又肯亲近他”而“宝玉偏好在我们队里（指年轻女子）闹”的现状，并建议让宝玉搬出大观园，征得王夫人“心内越发感激”，于是收为心腹，提高月例待遇，还送菜表示重视，当面表态把宝玉交给了袭人，让她“好歹留心”，保全宝玉，注意宝玉在脂粉队里的言行。虽然书中没有明说袭人告过多少次密，但从后来王夫人在钗黛选择和处置晴雯、四儿、芳官的表现上，足可看出袭人在这方面做了多少“贡献”。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宝玉对袭人应该有所察觉。他在与黛玉交往时支开袭人就很能说明问题。怡红院的大小丫鬟肯定也有察觉，并且当面背后有所议论。《红楼梦》第三十七回写到，秋纹得了王夫人赏赐的两件旧衣裳，回来后当众夸耀，晴雯讥笑她，并指出“若是给别人剩下的给我，也罢了。一样这屋里的人，难道谁又比谁高贵些？把好的给他，剩下的才给我，我宁可不要，冲撞了太太，我也不受这口气。”秋纹忙问：“给了这屋里谁的？我因为前儿病了几天，家去了，不知是给谁的。好姐姐，你告诉我知道知道。”晴雯道：“我告诉了你，难道你还会退还太太不成？”秋纹笑道：“胡说，我白听了喜欢喜欢。哪怕给这屋里的狗剩下的，我只领太太的恩典，也不犯管别的事。”众人听了都笑道：“骂的巧，可不是给了那西洋花点子哈巴儿了。”袭人笑道：“你们这起烂了嘴的！得了空就拿我取笑打牙儿，一个个不知怎么死呢。”秋纹笑道：“原来姐姐得了，我实在不知道，我陪个不是吧。”显然这里的众人，包括宝玉房里除了袭人和秋纹之外的一众丫鬟，他们能够异口同声，说明此前私下的议论不在少数,轻松取笑之外的，则是深深的腹诽和警惕。

袭人的第四个身份多少有点尴尬，那就是她是宝玉半明半暗的准姨娘。

    自从宝玉梦游太虚幻境之后，强行与她同领警幻所训之事之后，她的姨娘梦就潜滋暗长起来。直到主动投靠王夫人，从王夫人那里得到“将你和老姨娘一体行事”的许诺。且落实了每月“二两银子一吊钱”的月例，以及“凡事有赵姨娘周姨娘的，也有袭人的”身份待遇。只不过这月例钱是从王夫人个人的腰包里掏出的。这样“浑着”，没能“开了脸，明放在他（宝玉）屋里”，主要是顾忌贾政的态度，更主要的是想让袭人继续拥有便利劝说宝玉的身份。

    袭人的准姨娘身份，不少人还是认可的。黛玉曾约湘云“与袭人道喜”，黛玉还曾戏谑地称呼袭人为“嫂子”。袭人的妈死了，赏银四十两，就是按姨娘的身份给的，且出的是官中的银子，足见在管事层面上也是认可的。当贾政说已经看中两个丫头，打算一个给宝玉，一个给贾环时，赵姨娘说“宝玉已有了二年了”，显然是说袭人的事，大概外界只是瞒着贾政而已。

    宝玉和宝钗成婚以后，袭人仍没有过明路，不然麝月也不会说“何不和二奶奶（宝钗）说了，就到袭人那边睡去”。就这样的话，袭人还认为麝月是“又嚼舌根”。以至到了宝玉出家以后，薛姨妈还有这样两句话：“唯有这袭人，虽说是算个屋里人，到底他和宝哥并没有过明路的。”“我看姨老爷（指贾政）是断不肯叫守着的，再者姨老爷并不知道袭人的事，想来不过是个丫头，哪有留的理呢？”正因为如此，才有嫁给蒋玉菡的结局。

    对于自己的身份、出路，袭人有一句话道出了自己的心声：“我是从不敢违拗太太的。”听凭主子的处置，从王夫人那里看来，袭人的确是个相当出色的奴才。

    我们不必苛责袭人的奴性，我们不该埋怨袭人软弱不贞。因为他本身是一个奴婢。认清自己的身份地位，尽心竭力把该干的事情干好，这一点是值得我们借鉴的。知道自己能干什么，该干什么，守住做人的底线，更是我们应当记取的。为了谋取某种私利，做不该做的人，干不该干的事，即便再八面玲珑，也瞒不过众人的眼睛。人们能够原谅“不得已”，但绝不会原谅为了一己之私而出卖别人。这就是袭人这个人物，特别是她的多重角色给我们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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