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书中所述,贾府四春各有一项技能,分别对应着琴、棋、书、画,但四姝在各自的领域里并没有多少建树。所以,我推测这四项技能并非是她们的兴趣爱好,而是类似现在父母强迫孩子学钢琴一般,贾府的长辈也一样望女成凤,殊不知强按牛头不喝水,有了兴趣始成才,你看那林妹妹“诗才如泉涌”,你看那史湘云“出口便成章”,你看那宝钗“谈古论今朝”,……,你看我“下笔如有”!这是应试教育的结果么?非也!


开个玩笑。但“天赋”和“兴趣”却是成才的充分条件,是成就“奇才”的必要条件。贾府四春没有多大的成就,只能说明她们天赋不好,因而也就没了兴趣。所以,大观园中外来的姐姐妹妹争奇斗艳,而自家姑娘只是陪衬。哦,元春姑娘就不算吧,但也不能因为她当了娘娘就说她才华横溢,“琴”没有听她弹过,第十八回省亲,题大观园的那首诗被脂砚评为“诗却平平,盖彼不长于此也,故只如此。”,那么,她长于什么呢?她凭什么做了皇妃呢?大概是容貌和心机吧!


剩下的三春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所以,二姑娘迎春变成了“二木头”,她的丫环司棋反而比她有名;三姑娘探春“说得比写的好”,跟自己的亲妈赵姨娘吵架,把赵姨娘的嘴都气歪了;老祖宗贾母命惜春花一年半载的功夫将大观园画下来,四姑娘画了一年半载,没有了下文。唉,“元、迎、探、惜”!


原应叹息的应该是她们的资质平庸。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四春姑娘真的“天赋异禀”,拥有她们为之傲娇的东东,那么她们的人生或许就有可能大大不同了,可能是另一种活法了。如果元春娘娘轻拢慢捻、霓裳羽衣, 那么君王从此不早朝,鸾凤和鸣,就不会死于非命了(我可不相信元妃是哮喘死了);如果迎春擅弈,自然懂得进退取舍,不至于懦弱无助,像块木头,被丫环欺负;如果探春善书,就会知浑圆淳和、力含其中、温而且柔,而不是咄咄逼人、六亲不认;如果惜春真的丹青妙笔,胸有丘壑,就不会矢孤介心冷口冷,欺负丫环,狠心赶走入画。


当然,看官可能会说,这是性格,这是命运,这是封建压迫,种种。


可能是吧,个体的命运千差万别,宿命是由天注定,谁又能说得清呢?


但惜春皈依门却是因画而起,且听我慢慢道来。


“渐悟”和“顿悟”并无本质的区别,“当头棒喝”是顿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顿悟,那么,“面壁十年”既是渐悟,何尝不是顿悟呢?


话说惜春从小就与佛有缘,喜欢跟馒头庵的小尼姑智能儿玩,还时不时地说要剃了头做姑子。这可以说是四姑娘有佛性,但还是在萌芽阶段,毕竟小孩儿喜欢跟小尼姑玩纯属正常,而惜春长大后跟妙玉走得很近则初现端倪了。


第八十七回《 感秋声抚琴悲往事 坐寂走火入邪魔》,惜春跟妙玉下棋,被宝玉撞见,宝玉打趣妙玉“妙公轻不出禅关,今日何缘下凡一走?”,妙玉有心思红了脸,心猿意马地回到栊翠庵坐禅,结果走火入魔。惜春知道后,暗自得意,认为自己比妙玉强。


……惜春听了,默默无语。因想:“妙玉虽然洁净,毕竟尘缘未断。可惜我生在这种人家,不便出家,我若出了家时,那有邪魔缠扰!一念不生,万缘俱寂。”想到这里,蓦与神会,若有所得,便口占一偈云:

大造本无方,云何是应住?既从空中来,应向空中去。


这便是顿悟了。


那么,惜春为何与妙玉要好,常在一起下棋谈佛呢?她为何不练习画画?要知道,一个绘画专业的学生不写生,无异于一个厨子不切墩!


事情还得从第四十二回 《蘅芜君兰言解疑癖 潇湘子雅谬补余》说起。老太君给惜春定了一任务,将大观园画下来,不仅要画楼台亭阁,还要有人物。惜春犯了愁,知道自己功力不足。


……惜春道:“原说只画这园子的,昨儿老太太又说,单画了园子成个房样子了,叫连人都画上,就象‘行乐’似的才好。我又不会这工细楼台,又不会画人物,又不好驳回,正为这个为难呢。”


惜春既不会画山水,又不会画人物,说明基本功不扎实。而薛宝钗的一番话更是使她心灰意冷。宝姐姐不仅指出了绘画的要义和诀窍,而且给她开列了满满一页纸的一个单子,上面全是绘画的必要工具:笔、墨、砚、纸…等等、等等,以至于黛玉嘲弄要买“铁锅一口,锅铲一个。”


宝姐姐绘画知识之丰富,见识之不凡令惜春所有的傲骄荡然无存。薛宝钗令人讨厌的地方也就在这里,好为人师,她以为自己是谁呀!


“要是没有宝姐姐就好了!”四姑娘的脑海里不时地浮出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的念头。有宝姐姐在,她对画是没有信心了,有林姐姐和史姐姐在,她根本不敢谈诗!


某年的某一天,她寥寥几笔画了一个亭台,旁边是一大片空白。她忽然觉得心胸开阔了许多,长久的郁闷随风而去。


豁然开朗!“留白”本是一种意境,但四姑娘由此领悟了“空”。“不留一字”、“不着笔墨”岂不更好!开口即错,用心即乖,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必事事哀!


惜春觉得在佛学的道路上与妙玉的距离只差一个宝钗了,宝钗只是尘世俗人,而宝玉闯进来后,她将妙玉甩得远远的。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没有过的,比一个佛学专业人士更专业!惜春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不“满”何以“空”?不历经滚滚红尘又如何谈得上了却尘缘?


四姑娘顿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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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惜春是因“画”而遁入空门的吗?发布于2021-06-01 21:5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