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梦》第二十回,我看到了一条谜一般的批语。当小说中写宝玉黛玉宝钗拌嘴的时候,宝黛有这样的对话:


林黛玉:“我难道为叫你疏他?我成了个什么人了呢!我为的是我的心。”宝玉道:“我也为的是我的心。难道你就知你的心,不知我的心不成?”


在这些文字之后,有这样一条批语:


此二语,不独观者不解,料作者亦未必解;不但作者未必解,想石头亦不解;不过述宝、林二人之语耳。石头既未必解,宝、林此刻更自己亦不解,皆随口说出耳。若观者必欲要解,须自揣自身是宝、林之流,则洞然可解,;若自料不是宝、林之流,则不必求解矣。万不可记此二句不解,错谤宝、林及石头、作者等人。


这条批语,真真是谜一般的难解。


首先,曹雪芹写了这话,怎会不解?


其次,既然承认此话是宝、林所说,又怎能臆断就是宝、林二人亦不解?


第三,最好玩的是,既然说了宝、林都不解,又说要解,必须是自认为是宝、林方可解,什么意思?前后矛盾矣。


第四,用一预设法,料天下人皆不敢以宝、林自居,而推演出这两句话无解的结论,真真可笑之极。


第五,我就是读者,我觉得自己解了,谁需要谁来唠唠叨叨说谁不解呢?这位批语者能代替所有的读者?


我们来看这两句话难解吗?只要是恋爱过的人,不知道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吗?太明白不过了,这不过是宝、林借这件事在互相表白心迹呀,这就是恋爱中的语言。这样的语言,岂会是老辣如此的批语者不懂的呢?


我以为,批语者太懂了,正因为太懂,才会布出这一番前后矛盾就像今早巴西队难解的迷局乱象来。


那么,批语者为何会这样的失态和迷狂呢?


很简单,他在试图维护和保护维护宝、林和作者的清誉。因为在小说反映的那个时代,是不允许自由恋爱的,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说实话,宝、林这样表白,曹雪芹这样写,已经于伦理礼教大大的不容了。而曹雪芹敢写,但批语者不敢看。如果被无聊道学者揪住,是可以大作文章的。


这位好心的批语者,担心这部小说因此遭到道德的批判和否定,所以设了那么一个局。此话不可解,说话者、写话者都不解,若要解,自比宝、林,方可解,不敢自比宝、林,则此话无解。大家忘记这两句话吧,不要拿这两句话来攻击宝、林之间的感情,不要拿这两句话来攻击曹雪芹。


我把“万不可记此二句不解,错谤宝、林及石头、作者等人”背后的意思都说透了。


这是不解吗?非也。时代进步到今天,我们可以大胆的恋爱,大胆的表白了,批语者担心的道德桎梏已经荡然无存了。这位批语者,非不解也,乃真解也,彼不解,实乃解也。


从这样的批语中,当可以看出宝、林在那个特殊环境下恋爱的危险,曹雪芹写这样小说的危险,不是一味的莺歌燕舞富贵温柔能抵消得掉的。而宝、林的爱情和曹雪芹的表达,在当时,是一件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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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红楼梦》谜一般的批语发布于2021-06-01 21:5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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