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开篇的一段话,把王熙凤的病根儿交代清楚了:
且说荣宁二府中因连日用尽心力,真是人人力倦,各各神疲,又将园中一应陈设动用之物收拾了两三天方完。第一个凤姐事多任重,别人或可偷安躲静,独他是不能脱得的;二则本性要强,不肯落人褒贬,只紥挣着与无事的人一样。
这里有条批语,四个字:伏下病源。
批者目光如炬,我等如梦方醒。
仔细想想,王熙凤的病,确实是累出来的,这就是王熙凤的病根儿。
怀孕也好,流产也罢,这都是女人为人妻为人母需要经历的。关键在于休养和调理。休养好了,调理好了,身体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是像王熙凤这样要强的人就坏了。怀孕了不好好休息,一味的操劳,一味的亲力亲为,一味的思虑过度,不流产才怪。流产了,也不好好休养,不好好调理,生怕大权旁落,生怕落人笑柄,于是一味的好强,一味的努力,于是,在这样周而复始的怀孕、流产,再怀孕、再流产的恶性循环中,埋下了月经淋漓不止的毛病,产生了血崩之症的隐患。
这样的不顾惜身体,就是铁打的村妇也未必熬得住,更何况是自小娇生惯养的王熙凤呢?
因此,曹雪芹也好,贾宝玉也罢,对于王熙凤的态度是异常纠结的,一方面王熙凤有大恩于贾府,和秦可卿一道为贾府留下后路,为贾府操劳落下一身的病,另一方面,王熙凤也干了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放印子钱,收受贿赂干预张金哥婚姻致死两条人命,虐待致死尤二姐,这些事情,虽然情有可原,但也是怎么也搪塞不过去的。王熙凤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恩怨分明,功过分明。
所以,八十回后,当王熙凤险遭贾琏羞辱休弃,狱神庙中巧姐遭到亲兄拐卖,血崩之症迸发而死的时候,我相信,曹雪芹和贾宝玉的心情一样,是悲悯,是矛盾的,也是痛苦的。他们真的不知道,面对这样一个无情冷酷的世界,面对贾琏王仁那样的男人,王熙凤这样的做法到底对不对?该不该?
这种困惑和疑问,通过小说文本,一直原原本本的留给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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