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55-56回,因凤姐休病假,王夫人幕后操作,组建了探春李纨宝钗“三驾马车”的新班子。宝钗入选,黛玉出局。显而见,这是王夫人在为宝玉择媳做准备。王夫人的这个设想,贾母事先知吗?


    我猜测,贾母可能知道。她之所以没有阻拦,是因为此时,她老人家对黛钗二人都不太满意,也没有她认可的其他人选,所以阻拦宝钗入选“三驾马车”没有意义。贾母“无为”来自于无法作为。


    我们可以对比一下。此前(第49回),薛宝琴一出场,贾母的热情就超乎寻常,又是逼着王夫人认她做干女儿,又是安排她住在自己的暖阁里,又是要为她做媒。贾母的种种反常行为,似乎不能证明薛宝琴才貌远胜于林黛玉薛宝钗,而只是说明了一点:林黛玉也罢,薛宝钗也罢,都不是贾宝玉媳妇的合适人选。贾母以薛宝琴为盾牌,在巧妙地传递自己的态度。至少在此时,贾母已经淘汰了林黛玉薛宝钗二人。


    奇怪的是,贾母的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最初,贾母是偏爱林黛玉的,并支持宝黛恋。第29回,因张道士给宝玉提亲,宝黛闹起了矛盾。贾母称宝黛二人为两个小冤家,而且引用一句俗语说:不是冤家不聚头。


    这话传入宝、林二人耳内。原来他二人竟是从未听见过“不是冤家不聚头”的这句俗语,如今忽然得了这句话,好似参的一般,都低头细嚼此话的滋味,都不觉潸然泣下。虽不曾会面,然一个在潇湘馆临风洒泪,一个在怡红院对月长吁,却是人居两地,情发一心!


    然而后来,贾母的天平不肯倾向林黛玉了。第44回,贾母劝慰王熙凤不要吃醋,似乎对男女之事暧昧之事苟且之事看得很平常,说人们打小都是这么过来的。但是第54回点评女先儿说书,贾母却突然变了。她极力抨击小姐自由恋爱,似乎流露了对林黛玉的不满。贾母笑道:


     “这小姐必是通文知礼,无所不晓,竟是个绝代佳人。只一见了一个清俊的男子,不管是亲是友,便想起终身大事来,父母也忘了,不成鬼,贼不成贼,哪一点儿是佳人?”


    贾母意犹未尽,又笑道:


    “别说他那书上那些世宦书大家,就如今眼下真的,拿我们这中等人家比说,也没有那样的事。”


    这些细节,表面看贾母前后矛盾,其实也可以理解为,此时,贾母心里已经明确否定了自由恋爱的林黛玉,她影射林黛玉成天想着“终身大事”,“鬼不成鬼,贼不成贼”,不是佳人!我们这种大户人家,没有这样乱七八糟的事情!观点是虚的,嘴皮子一碰,想咋说咋说;人物是实的,只是态度已经发生巨变。


    贾母是否喜欢薛宝钗呢?第35回,她的确向薛姨妈极力称赞过薛宝钗,说比自己家的四个姑娘都强,但很难判断是真心实意还是客气礼貌。元春早已入宫,如何与薛宝钗比较?元春此时已升至皇妃,说她不如宝钗,岂非大不敬?薛宝钗来京,本来就是为参加选妃而来,后来选妃内容一字不提,很可能是没有选上,而贾母极力夸赞宝钗的话,有可能就是安慰鼓励罢了。进宫者,未必幸福;落选者,未必落魄。贾母一生经过了无数大风大浪,又大智若愚,礼仪周全,完全有可能这么劝慰宝钗。


    果然,没过多久,刘姥姥逛大观园那回,贾母见到薛宝钗的屋子那么寒素,陈设那么简单,就表现出了很不满意。


    贾母摇头道:“使不得。虽然她省事,倘来一个亲戚,看着不像;二则年轻的姑娘们,房里这样素净,也忌讳。我们这老婆子,越发该住马圈去了。”(第40回)


    可见,在审美观乃至人生观上,贾母并不认可薛宝钗。她不喜欢女孩子过于朴素,单调,苍白,简陋,她喜欢热闹,喜庆,奢华,漂亮。


    这之后才有了三驾马车“接管”大观园。这是王夫人在对应婆婆贾母,彰显自己的态度。贾母虽然是老祖宗,但王夫人才是宝玉的母亲。宝玉的亲事,自然是王夫人说了算。王夫人平日很淡泊,偶尔露峥嵘,她灭黛扬钗,全力支持外甥女薛宝钗。她亲手搭建了一个理家的平台,让准儿媳薛宝钗闪亮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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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贾母认可黛玉还是宝钗发布于2021-06-01 22: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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