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是日,李嗣源至甖子谷,闻之,恸哭,谓诸将曰:“主上素得士心,正为群小蔽惑至此,今吾将安归乎!”。戊子,朱守殷遣使驰白嗣源,以“京城大乱,诸军焚掠不已,愿亟来救之。”己丑,嗣源入洛阳,止于私第,禁焚掠,拾莊宗骨於灰烬之中而殡之。


2、李绍荣欲奔河中就永王存霸,从兵稍散;庚寅,到平陸,【陜州河北县本汉大阳县,天宝元年,太守李齐物开三门以利浅漕运,得古刃,有文曰“平陸”,因更河北县为平陸县。县在陕州北五里,隔大河。】止余数骑,为人所执,折足送洛阳。存霸亦帅众千人弃镇奔晋阳。——树倒猢狲散。


3、百官三牋请嗣源监国,嗣源乃许之。甲午,入居兴圣宫,始受百官班见。下令称教,百官称之曰殿下。莊宗後宫存者犹千余人,宣徽使选其美少者数百献於监国,监国曰:“奚用此为!”对曰:“宫中职掌不可阙也。”监国曰:“宫中职掌 宜谙故事,此辈安知。”乃悉用老旧之人補之,其少年者皆出其亲戚,无亲戚者任其所适。蜀中所送宫人亦准此。


4、刘皇后与申王存渥奔晋阳,在与存渥私通。存渥至晋阳,李彥超不纳,走至岚谷,为其下所杀。明日,永王存霸亦至晋阳,从兵逃散俱尽,存霸削发、僧服谒李彥超,“愿为山僧,幸垂庇护。”军士争欲杀之,彥超曰:“六相公来,当奏取进止。”【存霸第六】军士不听,杀之於府门之碑下。刘皇后为尼於晋阳,监国使人就杀之。薛王存礼及莊宗幼子继嵩、继潼、继蟾、继尧,遭乱皆不知所终。惟邕王存美以病风偏枯得免,居于晋阳。【沙陀自唐末强盛,盖至於此。恐赤心支胤或有存者;晋王父子相传,其血嗣歼矣。且明宗,晋王义儿也,得国之後,坐视义父之遗育为鱼为肉,何忍也!他日讵可望麦饭洒陵乎!】


5、徐温、高季兴闻莊宗遇弑,益重严可求、梁震。【严可求料唐有内变,梁震料莊宗必亡。】


6、戊戌,李绍荣至洛阳,监国责之曰:“吾何负於尔,而杀吾儿?”绍荣瞋目直视曰:“先帝何负於尔?”遂斩之。【元行钦虽死,监国岂不有愧於其言!】复其姓名曰元行钦。


7、枢密使张居翰乞归田里,许之。李绍真屡荐孔循之才,庚子,以循为枢密副使。李绍宏请复姓马。监国下教,数租庸使孔谦奸佞侵刻穷困军民之罪而斩之,凡谦所立苛敛之法,皆罢之,因废租庸使及内勾司,依旧为盐铁、户部、度支三司,委宰相一人专判。又罢诸道监军使;以莊宗由宦官亡国,命诸道尽杀之。


8、魏王继岌自兴平退至武功,宦者李从袭曰:“祸福未可知,退不如进,请王亟东行以救内难。”继岌从之。还,至渭水,权西都留张篯【jiǎn竹名】已断浮桥;循水浮渡,是日至渭南,腹心吕知柔等皆已竄匿。从袭谓继岌曰:“时事已去,王宜自图。”继岌徘徊流涕,乃自伏於床,命仆夫李環缢杀之。【继岌以李从袭、吕知柔而杀郭崇韬,而杀继岌者岂他人哉!李環即撾杀崇韬者也。】——李继岌父子居然把一手好牌打成了国破人亡。我杀死了我自己!


9、有司议即位礼。李绍真、孔循以为唐运已尽,宜自建国号。监国问左右:“何谓国号?”对曰:“先帝赐姓於唐,为唐复雠,继昭宗後,故称唐。今梁朝之人不欲殿下称唐耳。”【霍彥威、孔循皆尝事梁者也。】监国曰:“吾年十三事献祖,献祖以吾宗属,视吾犹子。【莊宗即位,尊其祖国昌为献祖。监国亦沙陀种,故云宗属。】又事武皇垂三十年,【莊宗追尊父晋王克用为太祖武皇帝。】先帝垂二十年,经纶攻战,未尝不预;武皇之基业则吾之基业也,先帝之天下则吾之天下也,安有同家而异国乎!”令执政更议。吏部尚书李琪曰:“若改国号,则先帝遂为路人,梓宫安所讬乎!不惟殿下忘三世旧君,吾曹为人臣者能自安乎!前代以旁支入继多矣,宜用嗣子柩前即位之礼。”众从之。丙午,监国自兴圣宫赴西宫,服斩衰,於柩前即位,【斩衰,不下缏,子为父服之。】百官缟素。既而御袞冕受册,百官服称贺。


10、帝目不知书,四方奏事皆令安重诲读之,重诲亦不能尽通,乃奏称:“臣徒以忠实之心事陛下,得典枢机,今事粗能晓知,至於古事,非臣所及。愿倣前朝侍讲、侍读、近代直崇政、枢密院,选文学之臣与之共事,以備应对。”乃置端明殿学士,乙亥,以翰林学士冯道、赵凤为之。


11、乙巳,敕:“朕二名,但不连称,皆无所避。”【二名不偏讳,古也。】


12、安重诲恃恩骄横,殿直马延误冲前导,秋,七月,重诲白帝下诏,称延陵突重臣,戒谕中外。【只此一事,安重诲已足以取死。】


13、辛巳,契丹主阿保机卒於夫余城,述律后召诸将及酋长难制者之妻,谓曰:“我今寡居,汝不可不效我。”又集其夫泣问曰:“汝思先帝乎?”对曰:“受先帝恩,岂能不思!”曰:“果思之,宜往见之。”遂杀之。


14、契丹述律后爱中子德光,欲立之,至西楼,【西楼,契丹上都也。先是,契丹主使德光留守。】命与突欲俱乘马立帐前,谓诸酋长曰:“二子吾皆爱之,莫知所立,汝曹择可立者执其辔。”酋长知其意,争执德光辔讙躍曰:“愿事元帅太子。”后曰:“众之所欲,吾安敢违。”遂立为天皇王。突欲愠,帅数百骑欲奔唐,为逻者所遏;述律后不罪,遣归东丹。天皇王尊述律后为太后,国事皆决焉。太后复纳其姪为天皇后。以韩延徽为政事令。听姚坤归复命,遣其臣阿思没骨馁来告哀。


丁亥、927年,明宗天成二年


15、安重诲以孔循少侍宫禁,谓其谙练故事,知朝士行能,多听其言。豆庐革、韦说既得罪,朝廷议置相,循意不欲用河北人,【孔循少长河南,故不欲用河北人。】先已荐郑珏,又荐太常卿崔协。任圜欲用御史大夫李琪;郑珏素恶琪,故循力沮之,谓重诲曰“李琪非无文学,但不廉耳。宰相但得端重有器度者,足以仪刑多士矣。”他日议於上前,上问谁可相者,重诲以协对。圜曰:“重诲未悉朝中人物,为人所卖。协虽名家,识字甚少。臣既以不学忝相位,奈何更益以协,为天下笑乎!”上曰:“宰相重任,卿辈更審议之。吾在河东时见冯书记多才博学,与物无競,此可相矣。”既退,孔循不揖,拂衣径去,曰:“天下事一则任圜,二则任圜,圜何者!使崔协暴死则已,不死会须相之。”因称疾不朝者数日,上使重诲谕之,方入。重诲私谓圜曰:“今方乏人,协且備员,可乎?”圜曰:“明公捨李琪而相崔协,是犹弃苏合之丸,取蛣蜣之转也。”循与重诲共事,日短琪而誉协,癸亥,竟以端明殿学士冯道及崔协并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16、孟知祥礼遇李严甚厚,一日谒知祥,知祥谓曰:“公前奉使王衍,归而请兵伐蜀,莊宗用公言,遂至两国俱亡。【谓莊宗空国以伐蜀,蜀亡而谋臣死,根本虚,而莊宗亦亡。】今公复来,蜀人惧矣。且天下皆废监军,公独来监吾军,何也?”严惶怖求哀,知祥曰:“众怒不可遏也。”遂揖下,斩之。又召左厢马步都虞候丁知俊,知俊大惧,知祥指严尸谓曰:“昔严奉使,汝为之副,然则故人也,为我瘞之。”因诬奏:“严诈宣口敕,云代臣赴阙,又擅许将士优赏,臣辄已诛之。”


17、契丹改元天显,葬其主阿保机於木叶山。述律后左右有桀黠者,后辄谓曰:“为我达语於先帝!”至墓所则杀之,前后所杀以百数。最后,平州人赵思温当往,思温不行,后曰:“汝事先帝尝亲近,何为不行?”对曰:“亲近莫如后,后行,臣则继之。”后曰:“吾非不欲从先帝於地下也。顾嗣子幼弱,国家无主,不得往耳。”乃断一腕,令置墓中。思温亦得免。——述律后是个狠人。


18、任圜性刚直,且恃与帝有旧,安重诲请从内出,与圜争於上前,往复数四,声色俱厉。上退朝,宫人问上:“适与重诲论事为谁?”上曰:“宰相。”宫人曰:“妾在长安宫中,【此盖唐时宫人,老於事者。】未尝见宰相、枢密奏事敢如是者,盖轻大家耳。”上愈不悦,卒从重诲议。圜因请罢三司,诏以枢密承旨孟鹄【g?箭靶;水鸟】充三司副使权判。


19、秋,七月,癸巳,以与高季兴夔、忠、萬三州为豆盧革、韦说之罪,皆赐死。


20、任圜请致仕居磁州,许之。或谓安重诲曰:“失职在外之人,乘贼未破,或能为患,不如除之。”重诲以为然,奏遣使赐任圜死。端明殿学士赵凤哭谓重诲曰:“任圜义士,安肯为逆!公滥刑如此,何以赞国!”使者至磁州,圜聚其族酣饮,然後死,情不挠。


21、八月,辛丑,吴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诸道都统、镇海·宁国节度使兼中书令东海王徐温卒。

初温子行军司马、忠义节度使、同平章事知询以其兄知诰非徐氏子,数请代之执吴政,温曰:“汝曹不如也。”严可求及行军副使徐玠屡劝温以知询代知诰,【徐知诰之於严可求,结之以婚姻,而可求之心不为之变。徐温之门,忠於所事者,严可求、陈彥谦而已。】温以知诰孝谨,不忍也。陈夫人曰:“知诰自我家贫贱时养之,奈何富贵而弃之!”可求等言之不已。温欲帅诸藩镇入朝,劝吴王称帝,将行,有疾,乃遣知询奉表劝进,因留代知诰执政。知诰草表欲求洪州节度使,俟旦上之,是夕,温凶问至,乃止。【史言徐知诰得吴国之政,亦有数存乎其间;篡呈之业自此成矣。】知询亟归金陵,吴主赠温齐王,諡曰忠武。


22、初,晋阳相者周玄豹尝言帝贵不可言,帝即位,欲召诣阙;赵凤曰:“玄豹言陛下当为天子,今已验矣,无所复询。若置之京师,则轻譟狂险之人必辐辏其门,争问吉凶。自古述士妄言,致人族灭者多矣,非所以靖国家也。”帝乃就除光卿致仕,厚赐金帛而已。


戊子、928年,明宗天成三年


23、重诲性强愎。秦州节度使华温琪入朝,请留阙下,帝嘉之,除左骁卫上将军,月别赐钱穀。岁余,帝谓重诲曰:“温琪旧人,宜择一重镇处之。”重诲对以无阙。他日,帝屡言之,重诲愠曰:“臣累奏无阙,惟枢密使可代耳。”帝曰:“亦可。”重诲无以对。温琪闻之惧,数月不出。


24、七月,壬戌,契丹复遣其酉长惕隐将七千骑救定州,王晏球逆战於唐河北,大破之;甲子,追至州。时久雨水涨,契丹为唐所俘斩及陷溺死者,不可胜数。契丹北走,道路泥泞,人马饥疲,入幽州境。八月,壬戌,赵德钧遣牙将武从谏将精骑邀击之,分兵扼险要,生擒惕隐等数百人;余众散投村落,村民以白梃击之,其得脱归国者不过数十人。自是契丹沮气,不敢轻犯塞。


25、吴越王镠欲立中子传瓘为嗣,谓诸子曰:“各言汝功,吾择多者而立之。”传瓘兄传璹、傳璙、传璟皆推传瓘,乃奏请以两镇授传瓘。闰月,丁未,诏以传瓘为镇海、镇东节度使。


26、九月,乙未,敕以温韬发诸陵,段凝反覆,令所在赐死。【去年,温韬流德州,段凝流辽州。】


27、王都据定州,守备固,伺察严,诸将屡有谋翻城应官军者,皆不果。帝遣使者促王晏球攻城,晏球与使者联骑巡城,指之曰:“城高峻如此,借使主人听外兵登城,亦非梯冲所及。徒多杀精兵,无损於贼,如此何为!不若食三州之租,爱民养兵以俟之,彼必内溃。”帝从之。【用兵之术,攻城最难。然攻城有二术:城有外援,则须悉力急攻,以求必克;城无外援,则持久以弊之,在我者兵力不损而坐收全勝。古之善用兵者皆知此术也。】


28、十一月,有司请为哀帝立庙,诏立庙於曹州。【梁太祖开平二年弑唐哀帝於曹州。】


29、丙申,上问赵凤:“帝王赐人铁券,何也?”对曰:“与之立誓,令其子孙长享爵禄耳。”上曰:“先朝受此赐者止三人,【薛居正五代史:莊宗同光二年正月甲寅,帝御中兴殿,面赐郭崇韬铁券;二月丁亥,赐李嗣源铁券;二年,赐朱友谦姓名李继麟,入属籍,赐铁券。】崇韬、继麟寻皆族灭,朕得脱如毫釐耳。”因叹息久之。赵凤曰:“帝王心存大信,固不必刻之金石也。”


30、史馆修撰张昭远上言:“臣窃见先朝时,皇弟、皇子皆喜俳優,入则饰姬妾,出则誇仆马;习尚如此,何道能贤!诸皇子宜精择师傅,令皇子屈身师事之,讲礼义之经,论安危之理。古者人君即位则建太子,所以明嫡庶之分,塞祸乱之源。今卜嗣建储,臣未敢轻议。至於恩泽赐与之间,昏姻省侍之际,嫡庶长幼,宜有所分,示以等威,绝其侥冀。”帝赏叹其言而不能用。


己丑、929年,明宗天成四年


31、春,正月,冯赟【yūn美好】入为宣徽使,谓执政曰:“从荣刚僻而轻易,宜选重德辅之。王都、秃馁欲突围走,不得出。二月,癸丑,定州都指挥使马让能开门纳官军,都举族自焚,擒秃馁及契丹二千人。秃馁至大梁,斩於市。


32、皇子右卫大将军从璨性刚,安重诲用事,从璨不为之屈。帝东巡,以从璨为皇城使。从璨与客宴於会节园,【会节园在洛阳城中。张全义镇洛岁久,私第在会节坊,室宇园池为一时巨丽,输之官以为会节园。】酣,戏登御榻,【凡御园设御榻,遊幸之所御也。】重诲奏请诛之;丙戌,赐从璨死。——酒后失态,要了命。


33、六月,复以邺都为魏州,留守、皇城使并停。


34、初,楚王殷用都军判官高郁为谋主,国赖以富强,邻国皆疾之。莊宗入洛,殷遣其子希范入贡,莊宗爱其警敏,曰:“比闻马氏当为高郁所夺,今有子如此,郁安能得之!”【此言所以间高郁也。】高季兴亦以流言间郁於殷,殷不听,乃遣使遗节度副使、知政事希声书,盛称郁功名,愿为兄弟。使者言於希声曰:“高公常云‘马氏政事皆出高郁’,此子孙之忧也。”希声信之。行军司马杨昭遂,希声之妻族也,谋代郁任,日谮之於希声。希声屡言於殷,称郁奢僭,且外交邻藩,请诛之。殷曰:“成吾功业,皆郁力也;汝勿为此言!”希声固请罢其兵柄,乃左迁郁行军司马。郁谓所亲曰:“亟营西山,吾将归老。【西山,即长沙西岸嶽麓诸山。】猘子渐大,能咋人矣。”【猘,zhì,犬强为猘。】希声闻之,益怒,明日,矫以殷命杀郁於府舍,牓谕中外,诬郁谋叛,并诛其族党。至暮,殷尚未知,是日,大雾,殷谓左右曰:“吾昔从孙儒渡淮,每杀不辜,多致茲异。马步院岂有冤死者乎?”【时诸镇皆有马步司,置狱院以鞫囚。】明日,吏以郁死告,殷抚膺大恸曰:“吾老耄,政非己出,使我勋旧横罹冤酷!”既而顾左右曰:“吾亦何可久处此乎!”盖是时马殷尸居而已,不复能制其子。】——人难得能够做到慎口且能退。


35、九月,上与冯道从容语及年穀屡登,四方无事。道曰:“臣常记昔在先皇幕府,【谓为河东掌书记时】奉使中山,历井陉之险,【自太原使中山经井陉之道。】臣忧马蹶,执辔甚谨,幸而无失;逮至平路,放辔自逸,俄至颠陨。凡为天下者亦犹是也。”上深以为然。上又问道;“今岁虽丰,百姓瞻足否?”道曰:“农家岁凶则死於流殍【piǎo饿死】,岁丰则伤於穀贱,丰凶皆病者,惟农家为然。臣记进士聂夷中诗云:‘二月卖新丝,五月糶新穀;医得眼下疮,剜却心头肉。’语虽鄙俚,曲尽田家之情状。农於四人之中最为勤苦,人主不可不知也。”上悦,命左右录其诗,常讽诵之。


36、吴诸道副都统、镇海宁国节度使兼侍中徐知询自以握兵据上流,【金陵在广陵上流】意轻徐知诰,数与知诰争权,内相猜忌,知诰患之。内枢密使王令谋曰:“公辅政日久,挟天子以令境内,谁敢不从!知询年少,恩信未洽於人,无能为也。”知询待诸弟薄,诸弟皆怨之。徐玠知知询不可辅,反持其短以附知诰。吴越王镠遗知询金玉鞍勒、器皿,皆饰以凤;知询不以为嫌,乘用之。【钱镠以此间徐知询,知询不之觉。】知询典客周廷望说知询曰:“公诚能捐宝货以结朝中勋旧,使皆归心於公,则彼谁与处!”知询从之,使廷望如江都谕意。廷望与知诰亲吏周宗善,密输款於知诰,亦以知诰阴谋告知询。知询召知诰诣金陵除父温丧,知诰称吴主之命不许,周宗谓廷望曰:“人言侍中有不臣七事,宜亟入谢!”廷望还,以告知询。十一月,知询入朝,知诰留知询为统军,领镇海节度使,遣右雄武都指挥使柯厚徵金陵兵还江都,知诰自是始专吴政。知询责知诰曰:“先王违世,兄为人子,初不临丧,可乎?”知诰曰:“尔挺剑待我,我何敢往!尔为人臣,畜乘舆服御物,亦可乎?”知询又以廷望所言诘知诰,知诰曰:“以尔所为告我者,亦廷望也。”遂斩廷望。


37、十二月,吴加徐知诰兼中书令,领宁国节度使。知诰召徐知询饮,以金锺酌酒赐之,曰:“愿弟寿千岁。”知询疑有毒,引他器均之,跽献知诰曰:“愿与兄各享五百岁。”知诰变色,左右顾,不肯受,知询捧酒不退。左右莫知所为,伶人申渐高径前为诙谐语,掠二酒合饮之,【不以礼取之为掠。】怀金锺趋出,知诰密遣人以良药解之,已脑溃而卒。


庚寅、930年,长兴元年


38、春,正月,董璋遣兵筑七寨於剑门。辛巳,孟知祥遣赵季良如梓州修好。二月,乙未朔,赵季良还成都,谓孟知祥曰:“董公贪残好勝,志大谋短,终为西川之患。”


39、初,王德妃因安重诲得进,常德之。【欧史曰:德妃王氏,邠州饼家女,有美色,号花儿羞。少卖为梁将刘鄩侍儿。鄩卒,王氏无所归。是时帝正室夏夫人已卒,方求别室,有言王氏於安重诲者,以告於帝而纳之。】帝性俭约,及在位久,宫中用度稍侈,重诲每规谏。妃取外库锦造地衣,重诲切谏,引刘后为戒,妃由是怨之。


40、初,帝在真定,李从珂与安重诲饮酒争言,从珂殴重诲,重诲走免;既醒,悔谢,重诲终衔之。至是,每诲用事,自皇子从荣、从厚皆敬事不暇。时从珂为河中节度使、同平章事,重诲屡短之於帝,帝不听。重诲乃矫以帝命谕河东【当为“河中”】牙内指挥使杨彥温使逐之。是日,从珂出城阅马,彥温勒兵闭门拒之,从珂使人扣门诘之曰:“吾待汝厚,何为如是?”对曰:“彥温非敢负恩,受枢密院耳。请公入朝。”从珂止于虞乡,【虞乡在河中府东六十里】遣使以状闻。使者至,壬寅,帝问重诲曰:“彥温安得此言?”对曰:“此奸人妄言耳,宜速讨之。”帝疑之,欲诱至彥温讯其事,除彥温绛州刺史。重诲固请发兵击之,乃命西都留守索自通、步军都指挥使药彥稠将兵讨之。帝令彥稠必生致彥温,吾欲面讯之。召从珂诣洛阳。从珂知为重诲所构,驰入自明。


李从珂至洛阳,上责之使归第,绝朝请。辛亥,索自通拔河中,斩杨彥温。癸丑,传首来献。上怒药彥稠不生致,深责之。安重诲讽冯道、赵凤奏从珂失守,宜加罪。上曰:“吾儿为奸党所倾,未明曲直,公辈何为发此言,意不欲置之人间邪?此皆非公辈之意也。”二人惶恐而退。他日,赵凤又言之,上不应。明日,重诲自言之,上曰:“朕昔为小校,家贫,赖此小儿拾马粪自瞻,以至今日为天子,曾不能庇之邪!卿欲如何处之於卿为便?”重诲曰:“陛下父子之间,臣何敢言!惟陛下裁之。”上曰:“使闲居私第亦可矣,何用复言。”


41、十月,丙辰,吴左仆射、同平章事严可求卒。徐知诰以其长子大将军景通为兵部尚书、参政事,知诰将出镇金陵故也。


42、戊戌,董璋引兵趣利州,遇雨,粮运不继,还阆州。知祥闻之,驚曰:“比破阆中,正欲径取利州,其帅不武,必望风遁去。【利帅李彥琦】吾获其仓廩,据漫天之险,【漫天寨在利州北,有小漫天、大漫天二寨。】北军终不能西救武信。【武信军,遂州】今董公僻处阆州,远弃剑阁,非计也。”欲遣兵三千助守剑门;璋固辞曰:“此已有备。”


石敬瑭入散关,階州刺史王弘贽、泸州刺史冯晖与前锋马步都虞候王思同、步军都指挥使赵在礼引兵出人頭山後,过剑门之南,还击剑门,克之,杀东川兵三千人,获都指挥使齐彥温,據而守之。甲戌,弘贽等破剑州,而大军不继,乃焚其庐舍,取其资粮,还保剑门。


己卯,董璋遣使至成都告急。知祥闻剑门失守,大惧,曰:“董公果误我!”庚辰,遣牙内都指挥使李肇将兵五千赴之,戒之曰:“尔倍道兼行,先据剑州,北军无能为也。”又遣使诣遂州,令赵廷隐将萬人会屯剑州。又遣故蜀永平节度使李筠将兵四千趣龙州,守要害。时天寒,士卒恐惧,观望不进,廷隐流涕谕之曰:“今北军势盛,汝曹不力战却敌,则妻子皆为人有矣。”众心乃奋。


辛卯、931年


43、护国节度使兼中书令安重诲内不自安,表请致仕;闰月,庚寅,制以太子太师致仕。是日,其子崇赞、崇绪逃奔河中。壬辰,以保义节度使李从璋为护国节度使。甲午,遣步军指挥使药彥稠将兵趣河中。安崇赞等至河中,重诲驚曰:“汝安得来?”既而曰:“吾知之矣,此非渠意,为人所使耳。吾以死徇国,夫复何言!”乃执二子表送诣阙。


明日,有中使至,见重诲,恸哭久之;重诲问其故,中使曰:“人言令公有异志,朝廷已遣药彥稠将兵至矣。”重诲曰:“吾受国恩,死不足报,敢有异志,更烦国家发兵,贻主上之憂,罪益重矣。”崇赞等至陕,有诏系狱。皇城使翟光邺素恶重诲,帝遣诣河中察之,曰:“重诲果有异志则诛之。”光邺至河中,李从璋以甲士围其第,自入见重诲,拜于庭下。重诲驚,降阶答拜,从璋奋撾击其首,妻张氏驚救,亦撾杀之。又诬其欲自击淮南以图兵柄,遣元隨窃二子归本道;并二子诛之。


44、吴镇南节度使、同平章事徐知谏卒;以诸道副都统、镇海节度使、守中书令徐知询代之,赐爵东海郡王。徐知诰之召知询入朝也,知谏豫其谋。知询遇其丧於塗,抚棺泣曰:“弟用心如此,我亦无憾,然何面目见先王於地下乎!”


45、辛亥,敕解纵五坊鹰隼,内外无得更进。冯道曰:“陛下可谓仁及禽兽。”上曰:“不然。朕昔尝从武皇猎,【武皇,晋王克用諡。】时秋稼方熟,有兽逸入田中,遣骑取之,比及得兽,秋稼无几。以是思之,猎有损无益,故不为耳。”


壬辰、932年,明宗长兴三年


46、春,正月,乙未,孟知祥妻福庆长公主卒。孟知祥以朝廷恩意优厚,而董璋塞绵州路,不听遣使入谢,与节度副使赵季良等谋,欲发使自峽江上表,掌书记李昊曰:“公不与东川谋而独遣使,则异日负约之责在我矣。”乃复遣使语之,璋不从。


47、吴越武肃王钱镠疾,谓将吏曰:“吾疾必不起,诸儿皆愚懦,谁可为帅者?”众泣曰:“两镇令公仁孝有功,孰不爱戴!”【天成三年,钱镠以两镇授传瓘。是年秋,朝廷始加传瓘中书令。】镠乃悉出印鑰授传瓘,曰:“将吏推尔,宜善守之。”又曰:“子孙善事中国,勿以易姓废事大之礼。”庚戌卒,年八十一。——赵钱孙李。


48、传瓘即袭位,更名元瓘,兄弟名“传”者皆更为“元”。以遗命去国仪,用藩镇法;除民田荒绝者租税。命处州刺史曹仲达权知政事。置择能院,掌选举殿最,以浙西营田副使沈崧领之。内牙指挥使富阳刘仁杞及陸仁章久用事,仁章性刚,仁杞好毁短人,皆为众所恶。一日,诸将共诣府门请诛之;元瓘使从子仁俊谕之曰:“二将事先王久,吾方图其功,汝曹乃欲逞私憾而杀之,可乎?吾为汝王,汝当稟吾命,不然,吾当归临安以避贤者,元瓘皆置不问,由是将吏辑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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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此后唐非彼后唐发布于2024-02-18 11:4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