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十二月,吴镇海节度使徐温、平卢节度使朱瑾帅诸将拒之,【拒王景仁也。】遇于赵步。【赵步,濒淮津之处,南直寿春紫金山。】吴徵兵未集,温以四千余人与景仁战,不勝而卻。景仁引兵乘之,将及於隘,吴吏士皆失色,左骁卫大将军宛丘陈绍援枪大呼,曰:“诱敌太深,可以进矣。”躍马还斗,众隨之,梁兵乃退。温拊其背曰:“非子之智勇,吾几困矣。”赐之金帛,绍悉以分麾下。吴兵既集,复战於霍丘,梁兵大败;王景仁以数骑殿,吴人不敢逼。【王景仁本吴之名将,故不敢逼。】梁之渡淮而南也,表其可涉之津;霍丘守将朱景浮表於木,徙置深渊。及梁兵败还,望表而涉,溺死者太半,吴人聚梁尸为京观於霍丘。


2、燕主守光将奔沧州就刘守奇,涉寒,足腫,昼匿阬谷,数日不食,令妻祝氏乞食於田父张师造家。师造怪妇人异状,诘知守光处,并其三子擒之。癸酉,晋王方宴,将吏擒守光适至,王语之曰:“主人何避客之深邪!”并仁恭置之馆舍,以器服膳饮赐之。王命掌书记王缄草露布,缄不知故事,书之於布,遣人曳之。【魏、晋以来,每战胜则书捷状,建之漆竿,使天下皆知之,谓之露布。露布者,暴白其事而布告天下,未尝书之於布而使人曳之也。】


甲戌、914年


3、春,正月戊戌朔,赵王鎔诣晋王行帐上寿置。鎔原识刘太师面,【刘仁恭】晋王命吏脱仁恭及守光械,引就席同宴;鎔答其拜,又以衣服鞍马酒馔赠之。己亥,晋王与鎔畋于行唐之西,鎔送境上而别。


4、壬子,晋王以練缚刘仁恭父子,凯歌入晋阳,丙辰,献于太庙,自临斩刘守光。守光呼曰:“守光死不恨,然教守光不降者,李小喜也。”王召小喜证之,小喜瞋目叱守光曰:“汝内乱禽獸行,亦我教邪!”王怒其无礼,先斩之。守光曰:“守光善骑射,王欲成霸业,何不留之使自效!”其二妻李氏、祝氏让之曰:“皇帝,事已如此,生亦何益!”即伸颈就戮。守光至死号泣哀祈不已。王命节度副使卢汝弼械仁恭至代州,刺其心血以祭先王墓,然后斩之。【以刘仁恭叛其父也。晋王葬其先王於代州雁门县,后名为建极陵。】


5、楚岳州刺史许德勋将水军巡边,【楚之岳州东北皆边於吴。】夜分,南风暴起,都指挥使王環乘风趣黄州,以绳梯登城,径趣州署,执吴刺史马邺,大掠而还。德勋曰:“鄂州将邀我,宜備之。”【自黄州还岳州,舟过鄂州志外,故许德勋畏之】環曰:“我军入黄州,鄂人不知,奄过其城,彼自救不暇,安敢邀我!”乃展旗鸣鼓而行,鄂人不敢逼。


乙亥、915年。是年十一月改元贞明


6、三月,天雄节度使兼中书令邺王杨师厚卒。判官邵赞言於帝曰:“魏博为唐腹心之蠹,二百余年不能除去者,以其地广兵强之故也。罗绍威、杨师厚据之,朝廷皆不能制。陛下不乘此时为之计,所谓‘弹疽不严,必将复聚。’安知来者不为师厚乎!宜分六州为两镇以弱其权。”帝以为然,以平卢节度使贺德伦为天雄节度使;置昭德军於相州,割澶、卫二州隶焉,以宣徽使张筠为昭德节度使,仍分魏州将士府库之半於相州。二人既赴镇,朝廷恐魏人不服,遣开封刘鄩将兵六萬自白马济河,【白马津在滑州】以讨镇、定为名,实张形势以脅之。己丑,军乱,杀贺德伦之卫兵五百人,劫德伦置楼上。有效节军校张彥者,自帅其党,拔白刃,止剽掠。请复相、澶、卫三州如旧制,帝不许。谓德伦曰:“天子愚暗,听人穿鼻。今我兵甲虽强,苟无外援,不能独立,宜投款於晋。”


7、晋王得贺德伦书,命马步副总管李存審自赵州进据临清。五月,存審至临清,刘鄩屯洹水。贺德伦复遣使告急于晋,晋王引大军自黄泽岭东下,与存審会于临清,犹疑魏人之诈,按兵不进。德伦遣判官司空颋犒军,密言於晋王曰:“除乱当除根。”因言张彥凶狡之状,劝晋王先除之,则无虞矣。王默然。【已谕其意而不形於言。慮有窥听而洩军机也。】


晋王进屯永济,张彥选银枪效节五百人,皆执兵自卫,诣永济谒见,王登驿楼语之曰:“汝陵脅主帅,残虐百姓,数日中迎马诉冤者百余辈。我今举兵而来,以安百姓,非贪人土地。汝虽有功於我,不得不诛以谢魏人。”遂斩彥及其党七人,余众股栗。王召谕之曰:“罪止八人,余无所问。自今当竭力为吾爪牙。”众皆拜伏,呼万岁。


8、初,帝为均王,娶河阳节度使张归霸女为妃,即位,欲立为后;后以帝未南郊,固辞。九月,壬午,妃疾甚,册为德妃,是夕,卒。康王友敬,目重瞳子,自谓当为天子,遂谋作乱。冬,十月,辛亥夜,德妃将出葬,友敬使腹心数人匿於寝殿;帝觉之,跣足踰垣而出,召宿卫兵索殿中,得而手刃之。壬子,捕友敬,诛之。帝由是疏忌宗室,专任赵岩及德妃兄弟。


丙子、916年,贞明二年


9、春,正月,宣武节度使、守中书令、广德靖王全昱卒。——朱老二也死了。


10、二月,辛丑夜,吴宿卫将马谦、李球劫吴王登楼,发库兵讨徐知训;知训将出走,严可求曰:“军城有变,公先弃众自去,众将何依!”知训乃止。众犹疑惧,可求阖户而寝,鼾息闻於外,府中稍安。壬寅,谦等陈于天兴门外,诸副都统朱瑾自润州至【至自徐温所】,视之,曰:“不足畏也。”返顾外众,举手大呼,乱兵皆溃,擒谦、球,斩之。


11、初,燕人苦刘守光残虐,军士多归於契丹;及守光被围於幽州,其北边士民多为契丹所掠;契丹日益强大。契丹王阿保机自称皇帝,国人谓之天皇王,以妻述律氏为皇后,置百官;至是,改册。


刘守光末年衰困,遣参军韩延徽求援於契丹,契丹主怒其不拜,使牧马於野。延徽,幽州人,有智略,颇知属文。述律后言於契丹主曰:“延徽能守节不屈,此今之贤者,奈何辱以牧圉!宜礼而用之。”契丹主召延徽与语,悦之,遂以为谋主,举动访焉。延徽始教契丹建牙开府,筑城郭,立市里,以处汉人,使各有配偶,墾藝荒田。由是汉人各安生业,逃亡者益少。契丹威服诸国,延徽有助焉。


丁丑、917年。


12、吴主遣使遗契丹猛火油,曰:“攻城,以此油然火焚楼橹,敌以水沃之,火愈炽。”契丹主大喜,即选骑三萬欲攻幽州,述律后哂之曰:“岂有试油而攻一国乎!”因指帐前树谓契丹主曰:“此树无皮,可以生乎?”契丹主曰:“不可。”述律后曰:“幽州城亦犹是矣。吾但以三千骑伏其旁,掠其四野,使城中无食,不过数年,城自困矣,何必如此躁动轻举!万一不胜,为中国笑,吾部落亦解体矣。”契丹主乃止。


13、晋王妃刘夫人最有宠,其父成安人,以医卜为业。夫人幼时,晋将袁建丰掠得之,入于王宫,性狡悍淫妬,从王在魏;父闻其贵,诣魏宫上谒,王召袁建丰示之。建丰曰:“始得夫人时,有黄?丈人護之,此是也。”王以语夫人,夫人方与诸夫人争宠,以门地相高,耻其家寒微,大怒曰:“妾去乡时略可记忆,妾父不幸死乱兵,妾守尸哭之而去,今何物田舍翁敢至此!”命笞刘叟于宫门。——那时就有此不孝女。


戊寅、918年


14、蜀主自永平末得疾,昏瞀,至是增劇;以北面行营招讨使兼中书令王宗弼沉静有谋,五月,召还,以为马步都指挥使。乙亥,召大臣入寝殿,告之曰:“太子仁弱,朕不能违诸公之请,踰次而立之;若其不堪大业,可置诸别宫,幸勿杀之。但王氏子弟,诸公择而辅之。徐妃兄弟,止可优其?位,慎勿使之掌兵预政,以全其宗族。”内飞使唐文扆久典禁兵,参预机密,欲去诸大臣,遣人守宫门;王宗弼等三十余人日至朝堂,不得入见,文扆屡以蜀主之命慰抚之,伺蜀主殂,即作难。遣其党内皇城使潘在迎侦察外事,在迎以其谋告宗弼等;宗弼等排闼入,言文扆之罪,以天册府掌书记崔延昌判六军事,召太子入侍疾。丙子,贬唐文扆为眉州刺史。丁酉,削唐文扆官爵,流雅州。六月,壬寅,蜀主殂。癸卯,太子即皇帝位。


15、吴内外马步都军使、昌化节度使、同平章事徐知训,骄倨淫暴。狎侮吴王,无复君臣之礼。知训及弟知询皆不礼徐知诰,【以知诰养子也】独季弟知谏以兄礼事之。知训尝召兄弟饮,知诰不至,知训怒曰:“乞子不欲酒,欲剑乎!”又尝与知诰饮,伏甲欲杀之,知谏蹑知诰足,知诰阳起如厕,遁去,知训以剑授左右刁彥能使追杀之;彥能驰骑及於中塗,举剑未知诰而还,以不及告。


平卢节度使、同平章事、诸道副都统朱瑾家妓通候问於知训,知训强欲私之,瑾已不平。知训恶瑾位加己上,置静淮军於泗州,出瑾为静淮节度使,瑾益恨之,然外事知训愈谨。瑾有所爱马,冬貯於幄,夏貯於帱;宠妓有绝色;知训过别瑾,瑾置酒,自捧觞,出宠妓使歌,以所爱马为寿,知训大喜。瑾因延之中堂,伏壮士於户内,出妻陶氏拜之,知训答拜,瑾以笏自后击之踣地,呼壮士出斩之。瑾驰入府,以首示吴王,王惧,以衣障面走入内,曰:“舅自为之,我不敢知。”瑾曰:“婢子不足与成大事!”以知训首击柱,挺剑将出,子城使翟虔等已阖府门勒兵讨之,乃自踰城,坠而折足,遂自刭。时徐温诸子皆弱,温乃以知诰代知训执吴政,沈朱瑾尸於雷塘而灭其族。


16、壬戌,晋王自魏州劳军於杨刘,自泛舟测河水,其深没枪。王谓诸将曰:“梁军非有战意,但欲阻水以老我师,当涉水攻之。”甲子,王引亲军先涉,诸军隨之,褰甲横枪,结陈而进。是日水落,深才及膝。匡国节度使、北面行营排陈使谢彥章帅众临岸拒之,晋兵不得进,乃稍引卻,梁兵从之。及中流,鼓譟复进,彥章不能支,稍退登岸;晋兵因而乘之,梁兵大败,死伤不可胜纪,河水为之赤,彥章僅以身免。是日,晋人遂陷滨河四寨。


17、晋王好自引轻骑迫敌营挑战,危窘者数四,赖李绍荣力战翼卫之,得免。赵王鎔及王处直皆遣使致书曰:“元元之命系於王,本朝中兴系於王,奈何自轻如此!”王笑谓使者曰:“定天下者,非百战何由得之!安可深居帷房以自肥乎!”一旦,王将出营,都营使李存審扣马泣谏曰:“大王当为天下自重。彼先登陷陈,将士之职也,存審辈宜为之,非大王之事也。”王为之揽辔而还。他日,伺存審不在,策马急出,顾谓左右曰:“老子妨人戏!”王以数百骑抵梁营,谢彥章伏精甲五千於隄下;王引十余骑度隄,伏兵发,围王数十重,王力战於中後骑继至者攻之於外,仅得出。会李存審救至,梁兵乃退,王始以存審之言为忠。


18、吴刘信昼夜急攻虔州,斩首数千级,不能克;使人说谭全播,取质纳赂而还。徐温大怒,杖信使者。信子英彥典亲兵,温授英彥兵三千,曰:“汝父居上游之地,将十倍之众,不能下一城,是反也!汝可以此兵往,与父同反!”又使昇州牙内指挥使朱景瑜与之俱,曰:“全播守卒皆农夫,饥窘踰年,妻子在外,重围既解,相贺而去,闻大兵再往,必皆逃遁,全播所守者空城耳,往必克之。”刘信闻徐温之言,大惧,引兵还击虔州。先锋始至,虔兵皆溃,谭全播奔雩都,追执之。吴以全播为右威卫将军,领百勝节度使。


19、严可求屡劝温以次子知询代徐知诰知吴政,知诰与骆知祥谋,出可求为楚州刺史。可求既受命,至金陵,见温,说之曰:“吾奉唐正朔,常以兴复为辞。今朱、李方争,朱氏日衰,李氏日炽。一旦李氏有天下,吾能北面为之臣乎?不若先建吴国以系民望。”温大悦,复留可求参总庶政,使草具礼仪。知诰知可求不可去,乃以女妻其子续。——打不了就拉。化敌为友。


20、晋王闻彥章死,喜曰:“彼将帅自相鱼肉,亡无日矣。贺瓌残虐,失士卒心,我若引兵直指其国都,彼安得坚壁不动。幸而一与之战,蔑不勝矣。”王欲自将萬骑直趣大梁,周德威曰:“梁人虽屠上将,其军尚全,轻行徼利,未见其福。”不从。戊午,下令军中老弱悉归魏州,起师趋汴。庚申,毁营而进,众号十萬。


贺瓌闻晋王已西,亦弃营而踵之。晋王发魏博白丁三萬从军,以供营栅之役,所至,营栅立成。壬戌,至胡柳陂。【胡柳陂在濮州西临濮县界。】癸亥旦,候者言梁兵自後至矣。周德威曰:“贼倍道而来,未有所舍,我营栅已固,守備有余,既深入敌境,动须萬全,不可轻发。此去大梁至近,梁兵各念其家,内怀愤激,不以方略制之,恐难得志。王宜按兵勿战,德威请以骑兵扰之,使彼不得休息,至暮营壘未立,樵爨【cuàn生火做饭】未具,乘其疲乏,可一举灭也。”王曰:“前在河上恨不见贼,今贼至不击,尚复何待,公何怯也!”顾李存審曰:“敕辎重先发,吾为尔殿后,破贼而去!”即以亲军先出,德威不得已,引幽州兵从之,谓其子曰:“吾无死所矣。”


贺瓌结阵而至,横亙数十里。王帅银枪都陷其阵,冲盪【同“荡”】击斩,往返十余里。行营左厢马军都指挥使、郑州防御使王彥章军先败,西走趣濮阳。【梁之骑兵先败走】晋辎重在阵西,望见梁旗帜,驚溃,【晋辎重见梁骑兵西向,谓其来犯,故驚而溃。】入幽州阵,幽州兵亦扰乱,自相蹈藉;周德威不能制,父子皆战死。魏博节度副使王缄与辎重俱行,亦死。——歪打正着。


晋兵无复部伍,梁兵四集,势甚盛。晋王据高丘收散兵,至日中,军复振。陂中土山,贺瓌引兵据之。晋王谓将士曰:“今日得此山者勝,吾与汝曹夺之。”即引骑兵先登,李從珂与银枪大将王建及以步卒继之,梁兵纷纷而下,遂夺其山。日向晡,贺瓌阵於山西,晋兵望之有惧色。诸将以为诸军未尽集,不若敛兵还营,诘朝复战。天平节度使、东南面招讨使阎宝曰:“王彥章骑兵已入濮阳,山下惟步卒,向晚皆有归志,我乘高趣下击之,破之必矣。今王深入敌境,偏师不利【谓周德威之兵丧败】,若复引退,必为所乘。诸军未集者闻梁再克,必不战自溃。凡决勝料敌,惟观情势,情势已得,断在不疑。王之成败,在此一战;若不决力取胜,纵收余众北归,河朔非王有也。”昭义节度使李嗣昭曰:“贼无营垒,日晚思归,但以精骑扰之,使不得夕食,俟其引退,追击可破也。我若敛兵还营,彼归整众复来,胜负未可知也。”王建及擐甲横槊而进,曰:“贼大将已遁,王之骑军一无所失,今击此疲乏之众,如拉朽耳。王但登山,观臣为王破贼。”王愕然曰:“非公等言,吾几误计。”嗣昭、建及以骑兵大呼陷阵,诸军继之,梁兵大败。元城令吴瓊、贵乡令胡装,各帅白丁萬人,於山下曳柴扬尘,鼓譟以助其势。梁兵自相腾藉,弃甲山积,死亡者几三萬人。是日,两军所丧士卒各三之二,皆不能振。


李嗣源与李從珂相失,见晋军桡败,不知王所之,或曰:“王以北渡河矣。”嗣源遂乘冰北渡,将之相州。是日,從珂从王夺山,晚战皆有功。甲子,晋王进攻濮阳,拔之。李嗣源知晋军之捷,复来见王於濮阳,王不悦,曰:“公以吾为死邪?渡河安之!”嗣源顿首谢罪。王以从珂有功,但赐大钟酒以罚之;自是待嗣源稍薄。


己卯、919年。


21、钱传瓘与彭彥章遇;传瓘命每船皆载灰、豆及沙,乙巳,战于狼山江。【今通州静海县南五里有狼山,山外即大江。】吴船乘风而进,传瓘引舟避之,既过,自後隨之。吴回船与战,传瓘使顺风扬灰,吴人不能开目;及船舷相接,传瓘使散沙於己船而散豆於吴船,豆为战血所渍,吴人践之皆僵仆。传瓘因纵火焚吴船,吴兵大败。彥章战甚力,兵尽,继之以木,身被数十创,陈汾按兵不救;彥章知不免,遂自杀。传瓘俘吴裨将七十人,斩首千余级。吴人诛汾,叢没家赀,以其半赐彥章家,稟其妻子终身。——钱家真是出人才,那时就会用生化武器,其后人更是人才辈出,“三钱”是也。


22、秋,七月,吴越王镠遣钱传瓘将兵三萬攻吴常州,徐温帅诸将拒之,右雄武统军陈璋以水军下海门出其后。壬申,战于无锡。会温热,不能治军,吴越攻中军,飞矢雨集,镇海节度使判官陈彥谦迁中军旗鼓于左,取貌类温者,擐甲胄,号令军事,温得少息;俄顷,疾稍间,出拒之。时久旱草枯,吴人乘风纵火,吴越兵乱,遂大败,杀其将何逢、吴建,斩首萬级。传瓘遁去,追至山南,复败之。陈璋败吴越于弯。


知诰请帅步卒二千,吴越旗帜铠仗,蹑败卒而东,袭取苏州。温曰:“尔策固善;然吾且求息兵,未暇如汝言也。”诸将皆以为:“吴越所恃者舟楫,今大旱,水道涸,此天亡之时也,宜尽步骑之势,一举灭之。”温叹曰:“天下离乱久矣,民困已甚,钱公亦未易可轻;若连兵不解,方为诸君之憂。今战勝以惧之,戢兵以怀之,使两地之民各安其业,君臣高枕,岂不乐哉!多杀何为!”遂引还。


23、吴越王镠见何逢马,悲不自勝,故将士心附之。宠姬郑氏父犯法当死,左右为之请,镠曰:“岂可以一妇人乱我法。”出其女而斩之。镠自少在军中,夜未尝寐,倦极则就圆木小枕,或枕大铃,寐熟辄欹而寤,名曰:“警枕。”置粉盤于卧内,有所记则书盤中,比老不倦。或寢方酣,外有白事者,令侍女振纸即寤。时弹铜丸於楼墙之外,以警直更者。尝微行,夜叩北城门,吏不肯啓关,曰:“虽大王来亦不可啓。”乃自他门入。明日,召北门吏,厚赐之。


24、晋王归晋阳,以巡官冯道为掌书记。中门使郭崇韬以诸将陪食者众,请省其数。王怒曰:“孤为效死者设食,亦不得专,可令军中别持河北帅,孤自归太原!”即召冯道令草词以示众。道执笔逡巡不为,曰:“大王方平河南,定天下,崇韬所请未至大过;大王不从可矣,何必以此驚动远近,使敌国闻之,谓大王君臣不和,非所以隆威望也。”会崇韬入谢,王乃止。——冯道,老滑头上场了!


25、吴徐温遣使以吴王书归无锡之俘於吴越;吴越王镠亦遣使请和於吴。自是吴国休兵息民,三十余州民乐业者二十余年。吴王及徐温屡遗吴越王镠书,劝镠自王其国;镠不从。


26、吴禁民私畜兵器,盗贼益繁。御史台主簿京兆卢枢上言:“今四方分争,宜教民战。且善人畏法禁而奸民弄干戈,是欲偃武而反招盗也。宜团结民兵,使之习战,自卫乡里。”从之。


庚辰、920年


27、吴宣王重厚恭恪,徐温父子专政,王未尝有不平之意形於言色,温以是安之。及建国称制,尤非所乐,多沈饮鲜食,遂成寢疾。五月,温自金陵入朝,议当为嗣者。或希温意言曰:“蜀先主谓武侯:‘嗣子不才,君宜自取。’”温正色曰:“吾果有意取之,当在诛张颢之初,岂至今日邪!使杨氏无男,有女亦当立之。敢妄言者斩!”乃以王命迎丹杨公溥监国,徙溥兄濛为舒州团练使。己丑,宣王殂。【年二十四】六月,戊申,溥即吴王位。


辛巳、921年


28、初,义武节度使兼中书令王处直未有子,妖人李应之得小儿刘雲郎於陉邑,以遗处直曰:“是儿有贵相。”使养为子,名之曰都。及壮,便佞多诈,处直爱之,置新军,使典之。处直有孽子郁【庶子】,无宠,奔晋,晋王克用以女妻之,累迁至新州团练使。余子皆幼;处直以都为节度副大使,欲以为嗣。及晋王存勗讨张文礼,处直以平日镇、定相为脣齿,恐镇亡而定孤,固谏,以为方禦梁寇,宜且赦文礼。晋王答以文礼弑君,义不可赦;又潜引梁兵,恐於易定亦不利。处直患之,以新州地邻契丹,乃潜遣人语郁,使赂契丹,召令犯塞,务以解镇州之围;其将佐多谏,不听。郁素疾都冒继其宗,乃邀处直求为嗣,处直许之。


军府之人皆不欲召契丹,都亦虑郁夺其处,乃阴与书吏和昭训谋劫处直。会处直与张文礼宴於城东,暮归,都以新军数百伏於府第,大譟劫之,曰:“将士不欲以城召契丹,请令公归西第。”乃并其妻妾幽之西第。尽杀处直子孙在中山及将佐之为处直腹心者。都自为留后,具以状白晋王;晋王因以都代处直。


29、蜀主好微行,酒肆、倡家靡所不到;恶人识之,乃下令士民皆著大裁帽。——仓央嘉措的前身?


30、甲戌,张处瑾遣兵千人迎粮於九门,李嗣昭设伏於故营,【阎宝营也】邀击,杀獲殆尽,余五人匿墙墟间,嗣昭環马而射之,镇兵发矢中其脑,【孙策之中頰,韩贤之断颈,李嗣昭之中脑,皆以主将之重而逞一夫之技以丧身,善将者不如是也。】嗣昭箙【】中矢尽,拔矢於脑以射之,一发而殪。会日暮,还营,创流血不止,夕卒。晋王闻之,不御酒肉者累日。嗣昭遗命:悉以泽、潞兵授判官任圜,使督诸军攻镇州,号令如一,镇人不知嗣昭之死。


31、九月,戊寅朔,张处瑾使其弟处球乘李存进无备,将兵七千奄至东垣渡。时晋之骑兵亦向镇州城,两不相遇。镇兵及存进营门,存进狼狈引十余人斗於桥上,镇兵退,晋骑兵断其后,夾击之,镇殆尽,存进亦战没。【当是时,晋兵强天下,镇号为怯。晋王杖顺讨逆,宜一鼓而下也。镇人忘王氏百年煦养之恩,而为张文礼父子争一旦之命,史建墉殒斃於前,阎宝败退於后,李嗣昭、李存进相继舆尸而归。四人者皆晋之骁将也,然则镇勇而晋怯邪?非也。镇人负弑君之罪,知城破之日必骈首而就戮,故尽死一力以抗晋;晋以常勝之兵而临必死之众,虽兵精将勇,至於丧身而不能克。是以古之伐罪,散其枝党,罪止元恶者,诚慮此也。】晋以蕃汉马步总管李存審为北面招 讨使。


32、镇州食竭力尽,处瑾遣使诣行台请降,未报,存審兵至城下。丙午夜,城中将李再丰为内应,密投缒以纳晋兵,比明毕登,执处瑾兄弟家人及其党高濛、李翥、齐俭送行台,赵人皆请而食之,磔张文礼尸於市。赵王故侍者得赵王遗骸於灰烬中,晋王命祭而葬之。以赵将符习为成德节度使,乌震为赵州刺史,赵仁贞为深州刺史,李再丰为冀州刺史。


33、十一月,戊寅,晋特进、河东监军使张承业卒,曹太夫人诣共第,为之行服,如子姪之礼。【张承业平李克宁、存颢之难,以此故曹太夫人深德之。】晋王闻其丧,不食者累日。命河东留守判官何瓒代知河东军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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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后梁(二)发布于2024-02-18 11:4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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