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间的将相和隋煬帝的孙子

1、六月，癸亥，上皇崩於百福殿。年五十五。

2、癸酉，拔曳固斩突厥可汗默啜首来献。进默啜北击拔曳固，大破之於独乐水，恃勝轻归，不復设備，遇拔曳固迸卒颉质略，自柳林突出，斩之。【兵败溃散，士卒迸走，故曰迸卒。】时大武军子将郝灵荃在突厥，颉质略以其首归之，与偕诣阙，悬其首於广街。拔曳固、回纥、同羅、霫、僕固五部皆来降，置於大武军北。——突厥默啜死得窝囊

3、宋璟为相，务在择人，隨材授任，使百官各称其职；刑赏无私，也犯颜直谏。突厥默啜自则天世为中国患，朝廷旰食，倾天下之力不能克；郝灵荃得其首，自谓不世之功。璟以天子好武功，恐好事者競生心徼倖，痛抑其赏，逾年始授郎将；灵荃恸哭而死。璟与苏頲相得甚厚，颋遇事多让於璟，璟每论事则颋为之助。璟尝谓人曰：“吾与共氏父子皆同居相府，仆射宽厚，诚为国器，然献可替否，吏事精敏，则黄门过其父矣。”姚、宋相继为相，崇善应变成务，璟善守法持正；二人志操不同，然协心辅佐，使赋役宽平，刑罚清省，百姓富庶。唐世贤相，前称房杜，后称姚宋，他人莫得比焉。二人每进见，上辄为之起，去则临轩送之。及李林甫为相，虽宠任过於姚宋，然礼遇殊卑薄矣。紫微舍人高仲舒博通典籍，齐澣练习时务，姚宋每坐二人以质所疑，既而叹曰：“欲知古，问高君，欲知今，问齐君，可以无阙矣。”

4、开元七年（719年）九月，甲寅，徙宋王宪为宁王。【四年，成器更名宪。】上尝从複道中见卫士食毕，弃余食於竇中，怒，欲杖杀之；左右莫敢言。宪从容谏曰：“陛下从複道中窥人過失而殺之，臣聓人人不自安。且陛下恶弃食於地者，为食可以养人也；今以余食杀人，无乃失其本乎！”上大悟，蹶然起曰：“微兄，几至滥刑。”遽释卫士。是日，上宴饮极欢，自解红玉带，并所乘马以赐宪。

5、开元九年（721年）春，正月，丙戌，突厥毗伽复使来求和。上赐书曰：“曩昔国家与突厥和亲，华、夷安逸，甲兵休息；国家买突厥羊马，突厥受国家缯帛，彼此丰给。自数十年来，不复如旧，正由默啜无信，口和心叛，数出盗兵，寇抄边鄙，人怨神怒，陨身丧元，吉凶之验，皆可汗所见。今复蹈前迹，掩袭甘、凉，隨遣使人，更来求好。国家如天之覆，如海之容，但取来情，不追往咎。可汗果有诚心，则共保遐福；不然，无烦使者徒尔往来。若其侵边，亦有以待。可汗其審圖之。”

6、开元九年九月，丁未，梁文献公姚崇薨，遗令：“佛以清净慈悲为本，而愚者写经造像，冀以求福。昔周、齐分据天下，周则毁经像而修甲兵，齐则崇塔庙而弛刑政，一朝合战，齐灭周兴。近者诸武、诸韦，造寺度人，不可勝纪，无救族诛。汝曹勿效儿女子终身不寤，追薦冥福。道士见僧獲利，效其所为，尤不可延之於家。當永爲後法。”

7、初，监察御史濮阳杜暹因按事至突骑施，突骑施馈之金，暹固辞。左右曰：“君寄身异域，不宜逆其情。”乃受之，埋於幕下，出境，移牒令取之。虜大驚，度碛追之，不及。及安西都護阙，或荐暹往使安西，人服其清慎。时暹自给事中居母憂。十二年（甲子、724年）春，三月，甲子，起暹为安西副大都护、碛西节度等使。

8、张说有才智而好贿，百官白事有不合者，好面折之，至於叱骂。恶御史中丞宇文融之为人，且患其权重，融所建白，多抑之。中书舍人张九龄言於说曰：“宇文融承恩用事，辩给多权数，不可不备。”说曰：“鼠辈何能为！”夏，四月，壬子，隐甫、融及御史中丞李林甫共奏弹说“引术士占星，徇私僭侈，受纳贿赂。”敕源乾曜及刑部尚书韦抗、大理少卿明珪与隐甫等同於御史台鞫之。源乾曜等鞫张说，事颇有状，上使高力士视说，力士还奏：“说蓬首垢面，席藁，食以瓦器，怕惧待罪。”上意怜之。力士因言说有功於国，上以为然。庚申，但罢说中书令，馀如故。——不能零碎着得罪人。

9、开府仪同三司，内外闲廐监牧都使霍国公王毛仲恃宠，骄恣日甚，上每优容之。毛仲与左领军大将军葛福顺、左监门将军唐地文、左武卫将军李守德、右威卫将军王景耀、高广济亲善，福顺等倚其势，多为不法。毛仲求为兵部尚书不得，怏怏形於辞色，上由是不悦。

是时，上颇宠任宦官，往往为三品将军，门施棨戟。杨思勗、高力士尤贵幸，思勗屡将兵征讨，力士常居中侍卫。而毛仲视宦官贵近者若无人；甚【当作“其”】卑品者，小忤意，辄詈辱如僮仆。力士等皆害其宠而未敢言。

会毛仲妻产子，三日，上命力士赐之酒馔、金帛甚厚，且授其儿五品官。力士还，上问：“毛仲喜乎？”对曰：“毛仲抱其襁中儿示臣曰：‘此儿岂不堪作三品邪！’”上大怒曰：“昔诛韦氏，此贼心持两端，朕不欲言之；今日乃敢以赤子怨我！”力士因言：“北门奴，官太盛，相与一心，不早除之，必生大患。”上恐其党驚惧为变。十九年（辛未、731年），春，正月，壬戌，下制，但述毛仲不忠怨望，贬瀼州别驾，福顺、地文、守德、景耀、广济皆贬遠州别驾，毛仲四子皆贬遠州参军，连坐者数十人。毛仲行至永州，追赐死。

10、自是宦官势益盛。高力士尤为上宠信，尝曰：“力士上直，吾寢则安。”故力士多留禁中，稀至外第。四方表奏，皆先呈力士，然后奏御；小者力士即决之，势倾内外。金吾大将军程伯獻、少府监冯绍正与力士约为兄弟；力士母麦氏卒，伯獻等被髮受弔，擗踴哭泣，过於己亲。力士娶瀛州吕玄晤女为妻，擢玄晤为少卿，子弟皆王傅。【唐诸王傅，从三品。】吕氏卒，朝野争致祭，自第至墓，车马不绝。然力士小心恭恪，故上终亲任之。

11、开元十九年(731)五月，壬戌，初立五嶽真君祠。【杜佑曰：开元九年，天台道士司马承祯言：“今五嶽神祠是山林之神，非正真之神也。五岳皆有洞府，有上清真人降任其职，山川风雨，阴阳气序，是所理焉；冠冕服章，佐从神仙，皆有名数，请别立斋祠之所。”上奇其说，因敕五岳各置真君祠。】

12、韩休为人峭直，不赶干榮利；及为相，甚允时望。始，嵩以休恬和，谓其易制，故引之。及与共事，休守正不阿，嵩渐恶之。宋璟叹曰：“不意韩休乃能如是！”上或宫中宴乐及後苑遊猎，小有过差，轏谓左右曰：“韩休知否？”言终，谏疏已至。上尝临镜默然不乐，左右曰：“韩休为相，陛下殊瘦於旧，何不逐之！”上叹曰：“吾貌虽瘦，天下必肥。萧嵩奏事常顺指，既退，吾寢不安。韩休常力争，既退，吾寢乃安。吾用韩休，为社稷耳，非为身也。”

13、有供奉侏儒名黄?【pián】，性警黠；上常冯之以行，谓之“肉几”，宠赐甚厚。一日晚入，上怪之。对曰：“臣曏入宫，道逢捕盗官与臣争道，臣掀之坠马，故晚。”因下阶叩头。上曰：“但使个无章奏，汝亦无憂。”有顷，京兆奏其状。上即叱出，付有司杖杀之。

14、太府卿杨崇礼，政道之子也，【杨政道，隋煬帝之孙，齐王暕遗腹子。幼时比其祖母萧后逃于突厥依其姑。】在太府二十余年，前後为太府者莫能及。时承平日久，财货山积，尝经杨卿者，无不精美；每岁句駮省便，出钱数百成缗。是岁，以户部尚书致仕，年九十余矣。

15、方士张果自言有神仙术，诳人云尧时为侍中，於今数千岁；多往来恒山中，则天以来，屡徵不至。恒州刺史韦济荐之，上遣中书舍人徐峤齎玺书迎之。庚寅，至东都，肩舆入宫，恩礼甚厚。八月，张果固请归恒山，制以为银光禄大夫，号通玄先生，厚赐而遣之。後卒，好异者奏以为尸解；上由是颇信神仙。

16、张守珪使平盧讨击使、左骁卫将军安?山讨奚、契丹叛者，禄山恃勇轻进，为虜所败。（开元二十四年、736年）夏，四月，辛亥，守珪奏请斩之。禄山临刑呼曰：“大夫不欲来奚、契丹邪，奈何杀禄山！”守珪亦惜其骁勇乃更执送京师。张九齡批曰：“昔穰苴诛莊贾，孙武斩宫嫔，守珪军令若行，禄山不宜免死。”上惜其才，敕令免官，以白衣将领。九齡固争曰：“禄山失律丧师，於法不可不诛。且臣观其貌有反相，不杀必为後患。”上曰：“卿勿以王夷甫识石勒，枉害忠良。”竟赦之。

穰苴诛莊贾：史记，齐景公使司马穰苴为将，穰苴曰:“愿得君之宠臣以监军。”景公使莊贾往。贾素骄贵，穰苴与之约，日中会于军门；夕时乃至。穰苴以贾後期，斩之，以令三军。

孙武斩宫嫔：孙武以兵法见吴王阖廬，吴王曰：“可以勒兵小试於妇人乎？”曰：“可。”於是出宫中美女百八十人，分为二队，以王宠姬二人各为队长，皆令持戟。约束既布，三令五申，於是鼓之，右妇人大笑。孙子曰：“约束不行，申令不熟，将之罪也。”復三令五申而鼓之，左妇人复大笑。孙子斩左右队长以徇，用其次为队长而复鼓，妇人左右前后跪起皆中绳墨规矩。於是吴王知孙子能用兵，以为将。

王夷甫识石勒：晋石勒年十四，隨邑人行贩洛阳，倚啸上东门。王衍见而异之，顾谓左右曰：“向者胡雛，吾观其声视有奇志，恐将为天下之患。”驰遣收之，会勒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