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起来怪怪的《史记·佞幸列传》

《史记》72列传没研究好，想着挑一些比较吸引人的篇目做切入点。翻列传发现《佞幸列传》的内容比较少，也有的聊，于是就聊聊《佞幸列传》。

本篇太史公开头就以“非独女以色媚，而仕宦亦有之。”本篇列传不应该讲的是朝政上的奸佞小人吗？怎么一上来就提士人宦者也用美色争宠呢？紧接着讲了汉高帝时期和汉惠帝时期的籍孺、闳孺二人，于皇帝同起同卧，受了宠，才骄横起来。看来在开头太史公就给这篇传记里的佞人定下了基调，不过是些没有才学，走歪门邪道的男宠寺人。

汉代皇帝的性取向不能用今天的主流价值观去评判，但不可否认的是，汉代皇帝多好龙阳，起码这篇传记里太史公提到的高帝、惠帝、文帝、武帝，太史公有意给扣帽子。孝景皇帝提了一嘴周仁，原文讲“中无宠臣”，“仁宠最为庸，乃不甚笃”。所以在太史公看来，孝景皇帝对郎中令（皇家保安）周仁的宠溺和其他几位皇帝比起来，不算什么。

那么其他几位皇帝有多过分呢？

列传中重点记载了邓通，在读《史记》之前，上次见到邓通是在《水浒传》中，王婆对西门庆支招，若要赚得潘金莲，须得潘驴邓小闲，这个邓代指邓通，意思是西门庆得有邓通的那样的钱财。武帝给了邓通很多钱财，甚至让他可以自己铸币。

说回邓通，因为文帝一个升天梦，梦到了一个衣带结特殊的黄头郎（皇家船夫），结果梦醒了，发现邓通职业和衣服结怎么这么巧，和梦一样。这个梦扯淡成分能和“傅悦举于版筑之间”相媲美了。当然古代君主爱做梦，类似的不少，不论中国还是其他国家。

邓通就这么着平步青云了，甚至帮文帝去吸疮里脓水。读到这里，我又想到了《庄子》中记载的群臣争先恐后给秦王吸脓水的例子，还有勾践去吃吴王排泄物装乖这些事。这些事情在常人看来十分恶心，可要是放到钻营为生不择手段的小人和急于保命的丧家之犬身上，他们顾不得气节名誉主子怎么开心怎么来。另一种角度来解读，这种事情的发生也说明中国古代对人尊严的泯灭和践踏，若是一个有良心的人，底下人再狂热，断然也不会允许他们这么做，而古代君主权力的加强，法术势和权威驾驭臣下，谁又敢不从呢？

邓通毁就毁在了这个事上，文帝拿他和太子后来的景帝想比，觉得景帝给他吸脓水面露痛苦之色，不如邓通一脸享受的奴才样招他喜欢。结果，景帝一上台就让邓通有好果子吃，利用别人举报邓通私自铸币这事，大力打击，本来文帝赋予了邓通铸币权，可是前朝法令新任君主可当看不见的，最后邓通饥贫之中去地下侍奉老主子文皇帝了。

可能景帝也意识到这些小人为了私利有多么恶心，于是景帝时，这种人在内廷没啥气候。自己吸过老爹的脓水知道滋味不好，景帝可能有了君主少有同情心和同理心吧，有时候别人受过的罪，感同身受才好。

到了武帝时期，韩嫣和李延年得了宠。

韩嫣是韩王信的后人，根正苗红，祖上跟着太祖打天下。韩嫣也是陪武帝吃，武帝喝，武帝侍寝。不过韩嫣太狂妄了，得罪了江都王刘非，你皇上面前红人再红，也不如人家血脉相连。刘非跑去王太后那告状，要整死韩嫣，武帝求情也不管用，王太后这个时候还能管着他，韩嫣死了，武帝身为一国之君，还决定不了别人的生死。后来武帝不断加强自身权力，武皇开边，边庭血海，血洗长安城，也许也和曾经自身过于弱小有关吧。

李延年一家子出身不怎么高贵，李延年犯了事，受了宫刑。去宫里给武帝养狗。巧了，武帝姐姐平阳公主对武帝说李延年妹妹擅长歌舞，对了汉武帝的胃口。当然，平阳公主大概也不会平白无故对武帝提这事，会歌舞的人多了去了，李延年一家子不用用心，平阳公主可不一定谁都能记住。李延年又准确把握了汉武帝的喜好，喜欢神鬼的东西，投其所好创作歌词乐曲，这一下李延年也与汉武帝同卧同起了。可是后来他妹妹李夫人去世早，李延年也老了，他弟弟又在后宫给皇帝带了绿帽子。（汉代及以前的宦官不一定都是阉宦）这一下子，武帝火了，给他李家来了场清洗。

太史公总结到从这之后，受宠幸的人多是外戚家庭，像卫青、霍去病虽然是外戚，但是三征匈奴，带兵打仗人家真有本事。也许太史公这时候也察觉到了，外戚将会成为汉王朝的绊脚石吧。太史公最后又说到弥子瑕的故事应该足以警戒后人了，为什么还有这些男宠去谄媚去祸乱朝政呢？

有需求就有市场，皇帝不要男宠，男宠就没有发挥的空间。汉代风气就是这样吗？即便宋明理学形成以后，别的手段蒙蔽圣听的奸臣不也有的事吗？其实，皇帝喜好什么性别，宠爱什么人不重要，不会影响国家机器运行。反正黔首们别都断袖龙阳，影响了生产力进步，人口增加、大汉对匈奴作战和武帝的丰功伟绩就行。对上和对底层，标准是可以变通的，太史公也想多说说汉武帝，可是他也不好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