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人之性恶 

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荀子


第 三 章  三为祭

荀子在稷下学宫的新住所是一座高大宽敞的院落,清洁幽静,鸟语花

幽兰首先跑进来,惊喜地:“啊!好漂亮呀!”

荀夫人下车,走进门来,幽兰:“娘!看这座院子多好啊!”

荀夫人观看着:“是不错!”

幽兰:“这就是我们的家吗?”

荀夫人:“是。”

幽兰:“太好了!比我们邯郸的家漂亮多了!”

韩非与荀子的弟子忙着卸车,把车上的东西搬进院子里。


君王后宫。侍者进宫禀报:“禀太后,荀老夫子到!”

君王后欣喜地:“有请!”起身出迎。

齐王建陪同荀子走进宫来,荀子上前施礼跪拜:“荀况拜见太后!”

君王后兴奋地:“荀老夫子,哀家终于把你请回来了!快请坐。”

齐王建与荀子入座。

君王后亲切地:“老夫子,一路上辛苦了吧?”

荀子:“还好。”

君王后:“听说您在韩国被他们劫走啦,让我担心呀!本宫已经备好兵马,去踏平韩国的都城。即便是杀他个血流成河,也要把您抢回来!”

“太后!”荀子激动地站起,郑重地向君王后拱手施礼:“荀况乃一区区学子,太后竟如此看重,让荀况感激不尽!”

君王后:“老夫子!你这个学子重比金山,贵比日月,为了你,打一仗值得。”

荀子:“荀况万分感谢太后!”

君王后“快请坐下!”

待荀子坐下之后,君王后说:“老夫子!前年先王刚刚去世你就走了,真让人伤心呀!”

荀子:“如今人都说秦国是虎狼之邦,辱骂它,仇视它,讨厌它,我想到秦国去亲自看一看。”

君王后:“咳!看它何用?叫我说,你本来就不该走。齐国有哪一点待你不好?”

荀子:“列国的儒士皆不愿到秦国去,荀况想去见识见识,看秦国这个虎狼之邦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君王后感兴趣地:“啊,你在秦国看到了些什么?给本宫说一说。”

荀子:“我看到,秦国的关塞坚固,山林秀美,物产丰富,百姓淳朴。他们所喜欢的音乐不淫邪污秽,所穿的衣服不奇异轻佻,对官吏敬畏顺从,真是古之民也!”

君王后一边认真听着,一边点头:“啊!”

荀子:“那里的大小官吏都谦恭、敦厚、俭朴,廉洁公正。他们都是出了家门,进入公门;出了公门,又回到家门,没有个人私事缠绕。他们不亲近坏人,不结党营私,无不通达而奉公。”

君王后:“啊!”

荀子:“秦国历经四代君主,一代比一代强盛,看来不是侥幸,乃是在所必然呀!”

君王后不高兴地:“依你说来,日后的天下就一定是秦国的了?”

荀子:“啊,不!他们距离一统天下还相差甚远。秦国只行霸,不行王道;只崇尚武力,不注重礼义。他们没有远见卓识的大儒辅佐君王。我告诉秦国的相邦范睢,如果像今天这样,日后即便秦国赢得了天下,也不可能长久。”

“嗯!”君王后长出了一口气:“当年,我们齐国比秦国也不差。我们曾经与秦国并驾齐驱,它称西帝,我们称东帝,平分天下。即便如今,我们也不怕它。好了,我派人去请你,你回来了,这就好。要知道,您虽然是赵国人,可您的风华之年是在齐国的稷下学宫里度过的。多年来,无论您游学楚国,还是赵国、燕国,总没有离开了齐国。回到齐国就是回到您的家啦!”

荀子:“是的。荀况难忘稷下学宫众位先师的教诲,难忘齐国湣王和襄王两代先王的知遇之恩,一定为齐国的强盛,尽心尽力。”


荀子的弟子把一捆捆竹简抱进荀子在稷下学宫的书,几乎摆满了整个屋子。韩非把一捆捆竹简往书架上放,累得满头大汗。

幽兰走过来:“你歇一歇,我来!”

韩非赞赏地:“老师的书籍简直是堆积如山!”

荀夫人在整理衣物:“咳,在邯郸还留着许多呢!若不是管盖将军说车子装不下了,他还要拉呢!”

幽兰:“我爹别的没有,就趁书。”

韩非:“如今之人都在争权夺势,贪图财利,老师却背其道而行之,喜欢书籍。所以才有大学问。”

荀夫人:“他呀!大半辈子了,什么吃喝玩乐,这些嗜好一点都没有,就是喜欢书!我说他,你那些宝贝东西给人烧火人家都不要。他说呀,就是给他万两黄金他也不给人。”

荀夫人看看女儿和韩非,会心一笑,关切地说:“韩非,自从在虎牢关你老师收下了你,一路上尽是劳累你了,快歇息会儿,让我和幽兰慢慢收拾吧!”

 韩非腼腆地:“师母,我……不累。”

后胜引宫人抬着几案与宫灯进来。

后胜:“放下。”

荀夫人:“您这是……”

后胜:“啊,您是荀老夫人吧?我是太后的亲侄儿后胜。”

荀夫人:“啊……,是后老爷!”

后胜:“哎,不敢当!荀夫人,您就叫我后胜好了!太后让把她宫里最喜爱的几案和宫灯给荀老夫子送来。让老夫子在太后用的几案上写字,在太后用的宫灯下面看书简。”

荀夫人:“哎呀!太后把心爱的东西送我们,这叫我们怎么承受得了呀!”

后胜:“太后用自己心爱的东西送人,这是头一回。这是太后对荀老夫子的敬意,请你们好好用着。我告辞了!”

荀夫人:“大人慢走!”送出门去。

幽兰惊讶地看着几案与宫灯问韩非:“哎呀!好漂亮!你见过吗?”

荀夫人:“韩非是韩国的贵公子,他见得多了。”

韩非欣赏着:“这几案和宫灯的做工十分精美,在韩国的王宫中也没有这样出色的物品。看来,齐国的太后对老师确实格外尊敬。”  

荀夫人:“幽兰,以后你要好好保养这两件东西,小心不要碰坏了。”

幽兰:“知道!”


在君王后宫里,君王后与荀子的谈话更为深入。

君王后夸赞荀子:“老夫子!您如今已经是大儒了,在列国当中名望很高,先王在世就称您是最有学问的老师。”

荀子:“荀况愧不敢当!”

“哎,您当之无愧嘛!我的建儿年少,以后您就永远留在齐国,哪里也不要再去了,用你的才华帮助建儿支撑齐国的江山,成就一番大业。本宫作为建儿母亲,我会好好地感谢你呀!”

荀子:“太后!荀况是一个潜心研究学问的人,愿将所学奉献于圣主明君,以结束数百年诸侯战乱,使天下一统,百姓安宁!”

君王后高兴地:“好呀!这正是我所期望的。”

荀子郑重地:“太后!荀况路经韩国被劫持,乃事出有因。”

君王后:“是么?……”

荀子:“在我等到达韩国之前,齐国已有密报送达韩国,那密报竟谎说我等为进犯韩国的秦军。”

君王后吃惊:“啊?!竟有这样的事?……”

荀子:“更有甚者,荀况一出秦国函谷关,就被突来的歹徒截杀。我等出了韩国又再次遭到劫杀。管盖将军说,这些歹徒不是秦国人,也不是韩国人,而是齐国人。”

君王后大惊:“是吗?”

荀子:“请太后明察。”

君王后气愤地:“老夫子!他们这不是对你,对的是大王,对的是我。本宫一定要查个明白!”

荀子点头。

“咳!”君王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老夫子!自从先王下世,齐国的国运不昌呀!………老夫子刚到,这么远的路程,先歇息歇息,朝中事情以后再谈。”

荀子:“好,荀况告辞!”

君王后起身送出门外,真诚地:“老夫子!过去先王崇敬你,你放心,虽说先王不在了,本宫会待你更好!”

荀子:“谢太后!”走出宫去。

君王后回身向齐王建:“建儿!你听见了吗?我们齐国有内奸呀!那些想杀害荀老夫子的人,他们哪里是杀害荀老夫子,是在杀我,杀你!”

齐王建:“是!”

君王后:“酒宴准备好了吗?”

齐王建:“备好了。”

君王后:“今晚,在给荀老夫子接风的酒宴上,你要对荀老夫子格外崇敬。当众拜荀老夫子为老师,尊荀老夫子为齐国的上卿,和丞相同等相待。叫那些想颠覆齐国的人看一看。”

齐王建:“儿遵命!”


夜晚,齐王宫里摆下丰盛的筵席。

齐国的官员,稷下学宫众多的先生、学子,济济一堂。

齐王建恭敬地:“请荀老夫子上座!”

荀子谦恭地:“请陛下入座。”

齐王建入正位,荀子坐于西宾席上。

在下面一学子对身边的淳于越小声说:“陛下请荀老夫子坐在西宾高位。”

淳于越:“理所应当。”

胖学士不满地看淳于越一眼。

齐王建手捧酒杯,站起来诚挚地说:“诸位先生,寡人秉承母后旨意,今晚设宴为荀老夫子接风。头一杯酒,为荀老夫子解除路途辛劳,来,诸位一同干此一杯!”

后胜带头响应:“好,诸位一齐干!”

众人:“干!”

荀子:“谢谢诸位!”

齐王建:“荀老夫子重回齐国稷下学宫,这是齐国的莫大荣幸。先王在世,称荀老夫子是有学问的老师,寡人遵照先王遗训和母后教导,今日当众拜师,寡人作为学生以后要经常登门请教,聆听老师教诲。荀老夫子,请上受学生叩拜!”立即要向荀子叩头,行拜师礼。

荀子急忙拦阻:“陛下!这,这老夫可是不敢当。”

齐王建:“荀老夫子,您不愿意收我做弟子吗?”

荀子:“哪里哪里!……”

齐王建:“既然愿意收寡人作弟子,作为弟子理当向老师行拜师大礼!”

荀子:“这……”

淳于越在席间说:“荀老夫子做大王老师,当之无愧!”

众学士附和:“对,当之无愧!”

“啊呀……”荀子看看众人:“好,好!陛下,老夫就收下你这个学生。”

齐王建:“老师请上坐,受学生行大礼参拜!”

荀子:“啊,那老朽就愧领了。”

礼乐齐奏,齐王建请荀子坐正位,郑重向荀子叩头,荀子将齐王建搀起。

齐王建:“荀老师,从现在起,我就是您的学生了。请允许学生敬老师美酒一杯!” 

荀子谦逊地:“陛下!敬酒就不必了吧!”

墨家弟子谢翟披头散发、身穿破烂衣衫,站起来说:“学生的拜师酒,我们墨家是一定要喝的。荀老夫子应当喝!”

身穿华丽服装的魏牟与众学士附和:“对!”

荀子:“如此,荀况就不恭了!”接过齐王建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齐王建:“好!荀老夫子去秦国之前,曾经两次担任稷下学宫的祭酒。今天回来了,荀老夫子继续第三次担任稷下学宫祭酒,众位意下如何?”

众先生、学子热情议论:“好!”“理所应当!”“当今最有学问的老师嘛!”

荀子站起身来,谦虚地向众人拱手:“谢谢,谢谢!”

梦杞和胖学士面有不悦之色。

胖学士与梦杞耳语:“老师,您就这样卸任了?”

梦杞默然。

待众人安静下来之后,荀子深情地说:“诸位!荀况由齐国到秦国,转瞬三年,感慨颇深呀!我泱泱华夏,自周平王至今五百余年,可以说没有一天太平时日。诸侯各霸一方,相互争夺,互不信任,视为仇敌,动辄刀兵相见。一年接连一年的打仗,大好河山,血迹斑斑,所死所伤尽是平民百姓呀!(荀子的眼中闪耀着激动的泪水)荀况自秦国归来的路上,关隘重重,路过韩国,我竟然做了韩国的俘虏。”

荀子走向将军管盖,“管盖将军!若不是你一路舍身保护,荀况便回不到齐国呀!老夫敬你一杯。”

管盖:“谢谢!”一饮而尽。

荀子:“诸位,我等儒士行路尚且如此艰难,做生意的商人该当如何?百姓们探亲访友又当如何?非常艰难,非常艰难呀!期盼太平,天下一统,这是整个华夏父母兄妹的共同心愿。我稷下学宫的先生学子都是博学之士,华夏之精英。望诸位莫分国度,莫分门派,莫分老少,齐心协力,为天下太平献计献策,为天下一统尽能尽力!”

众人热烈响应:“好!”“精彩!”

筵席间气氛热烈,众人纷纷向荀子敬酒。

梦杞以一种阴暗的心理,默默观看着众人。

胖学士向梦杞耳语:“老师!您不能这样悄悄地就被人给踢了。您不给自己争脸面,也得给您的老师孟老夫子争脸面呀……”

梦杞依然默不作声。

胖学士寻了一只大酒杯斟满酒递给梦杞。梦杞会意,他慢悠悠站起身来,走到荀子面前。胖学士抱着酒坛跟在后面。

后胜关注地看着梦杞。

梦杞大声说:“诸位,诸位!荀老夫子回归齐国,今日第三次职任稷下学宫祭酒。梦杞不才,滥竽充数,在荀老夫子到来之前,也做了几天祭酒。老夫子回来了,我自愧不如,心甘情愿让贤,衷心拥戴荀老夫子。老夫子,梦杞我由衷地敬佩你,自今天起,我就卸任了。请您饮下我这杯酒!”

荀子看着硕大的酒杯为难地:“这……,荀况今日酒已过量了。……”

梦杞咄咄逼人地:“荀老夫子!您刚才喝了君王的酒,喝了列位先生学子的酒,惟独不喝我梦杞的酒,难道是看不起我梦杞吗?”

荀子慌忙解释:“啊,不,不不!”

梦杞:“荀老夫子!梦杞我是孟老夫子的学生,您与我的老师曾经同在稷下学宫多年,您若是瞧得起我,瞧得起我的先师,就请您饮下这杯酒!”

荀子无奈接过酒杯饮下。

后胜微笑地看着。

梦杞:“好!”接过来空酒杯。

胖学士抱着酒坛又将酒斟上。

梦杞:“老夫子回归齐国,对齐国情深意切。梦杞祝愿您为齐国昌盛,将来一统天下,建立不朽功勋。请您再把这杯未来的贺功酒饮下!”

荀子:“这……”

梦杞:“这是您的心愿。您喝下这杯酒,就表明您是一位言而有信的真君子,矢志不移,落地有声。”

荀子只好又接过来酒杯勉强饮下。

后胜欣赏梦杞的行为。

梦杞接过来酒杯,胖学士又斟上。

梦杞:“您刚才说了,要我们大家共同为天下一统献计献策。如今您是祭酒,稷下学宫中所有先生学子的领袖,我们都听您的。您喝下这杯酒,就表示和我们大家同心同德!”

荀子:“这……”

梦杞:“荀老夫子,难道您刚才所说的言不由衷,其实,您和我们大家不是同心同德,而是离心离德吗?”

荀子:“不不!荀况所讲,乃是由衷之言。我今日饮酒实在是过量了……”

梦杞:“既然是由衷之言,那就请把这杯酒饮下。”

荀子为难地:“这……”

齐王建观看着这尴尬的场面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众先生、学子对梦杞这种不礼貌的行为许多人鄙视不满。

梦杞的弟子赞赏起哄:“喝!喝!”

荀子为难地:“……” 

后胜兴灾乐祸地观看着。

淳于越激动地走上前去:“梦杞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梦杞:“出于对荀老夫子的尊敬!”

淳于越:“那好!荀老夫子,我来替你喝下这杯酒!”

荀子如同获救地:“啊,谢谢!”

齐王建介绍说:“这位是淳于越,是稷下先师淳于髡的儿子,自幼遍读经史,博闻强记,素有童之称。”

荀子:“啊,后生可畏。当年我曾经聆听你父亲的教诲。他德高望重,诵读和解说有条不紊,乃是雄辩之师。”

淳于越:“荀老夫子今日饮酒已经过量,学生来替您饮下这一杯。”

梦杞不满地阻止:“淳于越!你虽然是神童,荀老夫子如今是稷下学宫祭酒,你能替代了荀老夫子吗?”

淳于越不相让地:“淳于越年轻,少见识,需要向荀老夫子虚心求教,对荀老夫子十分敬佩。根本谈不上替代荀老夫子,更不会阳奉阴违,着意为难荀老夫子!”他接过梦杞手里的大酒杯,一饮而尽。

梦杞悻悻地:“好!不愧神童!”转身退去。

淳于越:“荀老夫子!我的父亲淳于髡是稷下学宫最早一代的先生。据说您与我父亲交友深厚。可是我来到稷下学宫较晚,还未曾听到过荀老夫子的教诲。老夫子周游列国,遍察诸侯政治,研读百家之书,立一家之言,对儒、墨、道、法各派学说都有独到见解。而且,更让我钦佩的,是您的所著所讲,绝不像那些空谈之客,云天雾地,不知所云。而是一言一语,切中时弊。您这次回来,不知我等何时能够聆听老夫子的教诲呀?”

一学子起身附和:“陛下!淳于越所言,正合我等之意。”   

齐王建询问地:“荀老师?……”

荀子:“荀况自幼攻习儒学,然而儒学也像百家学说一样,既有所长,也有所短,甚至也不乏谬误所在。荀况吸收百家学说之长,学有心得,只是不敢以一家之言相称,期望能见教于稷下学宫诸位先生、学子!”

齐王建:“老师,那您就把您的心得给大家讲一讲好吗?”

荀子:“好!”

齐王建:“定在哪一天好呢?”

荀子与齐王建及众稷下先生商议:“三日之后,是稷下学宫百年庆典,庆典过后鄙人讲一讲怎样?”

齐王建:“好!寡人一定来聆听老师教诲。”

众稷下先生、学子齐道:“我等洗耳恭听。”


酒宴散去,齐国的官员,稷下先生学子走出宫门。

管盖走到荀子身边:“荀老夫子!你今天的酒喝得太多了,我送你。”

管盖搀扶荀子走着。

荀子有点头晕目眩:“我平日是不饮酒的。”

管盖:“我看有些人是成心。”

荀子:“管盖将军!为何不见田相国呢?”

管盖:“他病了。”

荀子关心地:“什么病?”

管盖:“什么病也没有!”

荀子:“啊?……”

管盖指一指心口:“病在这儿!”

荀子明白地:“啊!……”


君王后在宫内反复思索。后胜进来:“姑母,你唤我?”

君王后:“宴会办得还好吗?”

后胜:“很好!”

她慎密地对后胜说:“胜儿!”

后胜:“姑母!”

君王后:“你知道吗?荀老夫子路过韩国被劫持,在途中还两次被截杀!”

后胜心虚地:“啊?!……能有这样的事?”

君王后:“看来,我齐国朝廷里面有内奸呀!”

后胜:“嗯,有,肯定是有!”

君王后:“他们哪里是杀害荀老夫子?是杀大王,是杀我!”

后胜:“是!”

君王后:“你说这个人会是谁呢?”

后胜:“侄儿一时说不清楚。姑母,此事不可声张,您把它交给我吧,侄儿一定给您查个水落石出。”

君王后:“好吧!此人心狠手毒,是齐国的大祸害,你一定要为我查清楚。”

后胜:“您就放心吧,我一准让他跑不了!”

后胜走出宫门,气愤地自语:“哼,一定是荀况把路上的事情告诉了姑母。可劫杀荀况的会是谁呢?莫非是田狐?……”


荀夫人与幽兰还在收拾屋子。

幽兰远远看见荀子:“娘!我爹回来了!”

幽兰跑出房来,拉上荀子:“爹!快到你的书房看看吧!”

荀子随幽兰进入书房。幽兰:“爹,你看!太后让人把她最喜爱的几案、宫灯送来了,多漂亮!是叫你写文章用的。”

荀夫人也跟了过来:“太后将这么好的东西送给咱们,……”

幽兰:“爹呀,齐国的太后真好!给咱们这么大的房子,还给这么贵重的使用家具。”

荀子看了看几案和宫灯,没有说话。

幽兰:“爹!不好吗?你怎么不说话?”

荀子:“好,好!”

荀夫人将卧榻上的被褥铺好,叮嘱荀子:“累一天了,你睡吧。”

荀子解衣躺下:“你不睡?”

“睡。”荀夫人在荀子的身边躺下,“这些年,你山南海北地跑,我在邯郸守着孩子,多少日子也见不着你的面,大半辈子就这样过去了。如今你年纪大了,不能再像年轻的时候,也该有个家了。我看齐国的太后和大王待你不错,咱们后半辈子就在齐国,哪儿也不要去了。我好好地侍候你,咱们老夫老妻也安安生生过几天舒心日子。”

荀子没有回答。

荀夫人:“哎,你说行不行?”

荀子:“我也想早有个安稳的家呀!”


清晨。

荀子一家三口围在一起吃饭。

幽兰:“娘,齐国的面条比咱们老家邯郸的好吃!爹,你说是不是?”

荀子:“我没有吃出来。”

幽兰:“爹,你仔细品一品嘛!”

荀子故意逗女儿:“仔细品也一样。”

幽兰纠缠地:“你仔细品一品嘛!”

荀子:“好,仔细品一品。”荀子吃口面条,仔细嚼着。

幽兰:“怎么样?”

荀子:“嗯,味道嘛……”

幽兰:“怎么样?”

荀子:“和邯郸的也差不多。”

幽兰:“爹!你故意气人!”

荀夫人:“你爹去的地方太多,他分不出来了。”

幽兰:“这面条是齐国太后送的,王宫里做的面条,你还说不好吃!”

荀子:“王宫里做的就好吃么?”

幽兰:“就是。我看齐国的面条就是比咱们邯郸的好吃么!”

荀子与荀夫人相视一笑。

荀子:“兰儿,你娘说咱们不走了,要永远住在齐国,你说行吗?以后齐国的面条、粟米让你吃个够。”

幽兰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我娘说了不算,还得看你了!”

荀夫人:“这孩子!”

幽兰、荀夫人随荀子进入书房,荀子打开琴盒,轻弹了几下琴弦。

幽兰:“爹!路上没有颠坏吧?”

荀子:“没有。”

幽兰:“琴盒脏了,我给你擦擦。”

荀夫人:“你小心点,这是你爹心爱的宝贝!”

幽兰:“我知道!”

荀子坐下信手弹了一支轻松的小曲。

幽兰:“爹弹得真好听。再弹一曲!”

荀子:“你想听什么?”

幽兰:“爹不是爱唱《诗经》里的歌吗?我也爱唱《诗经》里的歌。”

荀子:“你想唱什么?”

幽兰:“唱……《桃之夭夭》。”

荀子:“好!”

荀子弹出欢快的曲子,幽兰高兴地歌唱。

(《诗经·桃夭》译文)      (原文)

      桃花含苞,                  桃之夭夭,

      艳丽繁华。                  灼灼其华。

      姑娘出闺,                  之子于归,

      欢喜成家。                  宜其室家。


      桃花鲜艳,                   桃之夭夭,

      果实肥大。                   有蕡其实。

      姑娘出闺,                   之子于归,

      欢喜成家。                   宜其室家。

    

      桃花似锦,                  桃之夭夭,

      密叶麻麻,                  其叶蓁蓁。

      姑娘出闺,                  之子于归,

      欢喜全家,                  宜其家人


君王后带侍从来到稷下学宫,穿过一条小河,信步走来。听见歌声,面带喜色。

荀夫人出门,抬头看见君王后一惊:“啊!……”

荀夫人慌忙跑回书房:“啊,别唱了,快出去看看……”

荀子停住弹琴的手:“什么事?”

荀夫人:“你看是谁来啦?身后还带着那么多的人。”

荀子起身走出书房,在大门里望见君王后:“啊!是太后驾到!”

荀子急忙走出大门迎接:“不知太后驾到,有失远迎。”跪地叩头。

荀夫人、幽兰也跟随跪地叩头。

君王后上前搀扶:“荀老夫子,您不用施这样的大礼!”

荀子:“礼乃是治国之本,不可须臾有差。”

君王后:“我没有什么事情,只是过来看看你的家。”

荀子:“太后请!”

荀子向君王后介绍:“这是我的夫人。”

君王后注目上下打量荀夫人许久,荀夫人羞怯低头。

荀子:“这是小女。”

幽兰躲在荀夫人的身后。君王后笑容满面地走过来:“啊!让我看看!”

幽兰害羞地低下头。

君王后走到幽兰身边:“抬起头来!”

幽兰微微抬起头,君王后望见幽兰秀丽的面容,夸奖说:“长得好漂亮呀!叫什么名字?”

幽兰害羞地急忙低下头。

荀夫人:“她叫幽兰。”

“啊,这个名字好。幽香的兰花。是荀老夫子给起的吧?”看见幽兰低头两眼瞩目她身上穿的衣服, 君王后问:“我穿的衣服好看吗?”

幽兰微微一笑:“……”

荀子带君王后沿走廊进入客厅。

君王后:“荀老夫子!这个地方还行吧?”

荀子:“很好。”

君王后:“假如不合适,再为你选一个。”

荀子:“不用不用!太后请坐。”

君王后坐下,荀子也坐下。

君王后:“荀老夫子!远远地就可以听见你这里的琴声和歌声,你弹得好,你姑娘唱得也好!”

荀子:“让太后见笑!”

君王后:“好,好!不愧是最有学问的老师。学问渊博,琴弹得也无人可比。”

荀子:“乐,乃乐也。是人情必不可少的。”

君王后:“是,是的。你的夫人是第一次跟你出来吧?上次你从齐国走的时候好像你没有带夫人。”

荀子:“是的。她和小女一直住在故乡邯郸。因担心我年纪大了,这次便伴随我出门。”

君王后:“她是你的原配吗?”

荀子:“是。”

君王后长叹一声:“还是原配好呀!”

君王后从庭门望见走过去的荀夫人,普通得像个村妇,微微一笑:“好,愿你们白头偕老!老夫子,我已经说过,你来到齐国,就是回到家了。需要本宫做些什么,你就说话。学宫和王宫之间仅隔了一道宫墙,你也可以常到我的宫中随便走走。”

荀子:“谢太后!”

幽兰端上水来:“请太后喝口水吧!”

君王后接过杯子,看了看幽兰:“好懂事的孩子!”

幽兰低头又看一眼君王后身穿的衣服:“……”

君王后:“喜欢我穿的衣服是吗?我送你一件!”

荀夫人一直站立在门外,此时忙截过话去:“她不要……”转身向幽兰:“退下!”

幽兰羞怯退去。

君王后借喝水偷眼看了一眼荀夫人,而后说:“荀老夫子!明日你要在学宫讲坛讲学,是吗?”

荀子:“是。”

君王后:“你讲得那些,本宫也听不懂,我就不去了。”放下水杯,起身要走。

荀子:“好。”

君王后:“以后我和建儿有了事情会不断向你请教的。”


荀子将君王后送到门外。

荀夫人与幽兰也出门送行。

荀夫人:“多谢太后关照,太后慢走!”

君王后转回身来:“荀夫人,你的命好呀!你有一个好丈夫,他很了不起!你一定要好好地照看他。”

荀子看着君王后远去,想起相国田单。田单昨天没有参加王宫特设的接风宴会,管盖将军说他病了,而且是心病。是什么原因让这位令人尊敬的齐国功勋老臣病得如此沉重呢?

荀子回到庭院,告诉韩非备车,他要去看田相国。

韩非:“老师,明……明日不是要在学宫讲学吗?”

幽兰从门外走过来:“是呀!爹,走了那么多天的路程,也该歇一歇。不要去了吧!”

荀子坚持地:“去,我即刻就走!”


荀子乘车疾行。在淄水岸边下车,四处了望,田野空旷,淄水随着山势曲折流向远方。

荀子望见河水转弯的山凹处躺着一个人,用蓑帽盖着脸面睡觉。

荀子向山凹走去,那躺着的人正是田单。

荀子拱手施礼:“田相国!”

睡眼朦胧的田单睁开眼睛,忽见荀子拱手站立在面前,急忙起身:“啊!荀老夫子……”

荀子:“荀况惊扰您的好梦了!”

田单:“荀老夫子远道而来,田单未有迎接,失礼失礼!”急忙拱手赔礼。

荀子:“养病之人,不必拘礼。田相国,这里不错呀!山清水秀,幽静宜人,果然是个修养身心的好地方!”

田单:“无聊!”

荀子:“此处无聊,何处有趣呢?”

田单:“哪里一样无聊!”

荀子:“难道诺大的齐国就没有您安平君一个静养身心之处吗?”

田单:“齐国到处是粪土、顽石、陷阱,没有一处洁静之所,没有一条平坦之路。”

荀子:“这就是您描绘的齐国,您曾经为之出生入死的家乡吗?”

田单:“我为之出生入死的那个齐国已经死了,被那些肮脏的奸人、小人玷污了,吞噬了!”

荀子:“再也寻找不到了吗?”

田单:“到哪里去寻找?谁还会去寻找?”

荀子:“假如荀况和你一起去寻找呢?”

田单:“你?……”

荀子:“对!是我,看得上吗?”

田单:“荀老夫子!你已经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荀子:“我也是在寻找呀!”

田单:“你想寻找什么?如果是想寻找一个洁静之所,那就不要在齐国,这里只能给您增添烦恼。”

荀子:“我没有你那样悠闲,我要寻找的是大鹏,是雄鹰,是吼声震天的雄狮!”

田单:“你要寻找的,齐国没有。”

荀子:“有!”

田单:“我生在齐国,长在齐国,从来没有看到过大鹏,也没有看到过雄鹰,更没有看到过雄狮。”

荀子坚持地:“我看到了!”

田单:“在哪里?”

荀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田单淡淡一笑:“你在说梦话……”

荀子:“田相国,就是你!”

田单:“我?……”

荀子激情地:“对,就是你,就是你!”

田单茫然地:“荀老夫子……”

荀子:“当年,燕、赵、秦、楚、魏五国联合讨伐齐国,齐军惨败,君王被杀。齐国处在灭亡之境。而你,田单,在一座即墨小城率民坚守,摆下火牛阵,出奇制胜,以七千老弱残兵杀退了数十万燕国大军,收复了齐国失去的大片国土。那个时候,许多人都说,你田单会在齐国自立为王。你也的确能够面南称王。可是你没有。你修建栈道木阁,亲自到城阳迎出了躲藏在山中的太子,辅佐他重建了齐国。一个勇敢智慧的人,一个坦坦荡荡的人,一个无私无畏的人,还不是大鹏吗?还不是雄鹰吗?还不是雄狮吗?”

田单:“那些都过去了……”

荀子:“好!就说今天。田相国!今天,齐国的疆土比即墨小城宽广,兵士比即墨小城众多,财物比即墨小城富有,虽然先王已经去世,你应当以即墨小城之勇气和决心,辅佐当今的君王,富国强兵,与秦国比肩,完成一统天下之大业!”

田单:“老夫子!你呀,你呀!你诺大年纪了,为何还像一个稚童?你在齐国多年,你比任何人都聪明智慧,你怎么能看不明白齐国呢?齐国是一统天下的地方吗?”

荀子:“啊,你讲。”

田单:“如果说,先王在世的时候,还有一点可能,自从先王下世之后,齐国每况愈下。君王无志,臣子贪心,那些野心狂妄之徒,他们飞扬跋扈,要把整个齐国分割,吞进自己的腹中。莫说我田单不是雄鹰,即便是雄鹰,也被他们折断了翅膀,再也飞不起来了!”

荀子要说什么,被田单止住,他从他休息的地方取出一卷竹简:“你看看,你看看,这都是一些什么人?先王下世三年来他们都做了些什么事?”

荀子接过来竹简仔细观看。


君王后在宫中问后胜:“荀老夫子在做什么?”

后胜:“姑母!荀老夫子不在学宫。”

君王后:“他到哪里去了?”

后胜:“去看望田相国了。”

君王后生气地:“他不是要讲学吗?怎么去看望田单?”

后胜:“不清楚。”

君王后:“这个老夫子,去看田单做什么?”

后胜:“人心隔肚皮,谁能看得准?”


淄水岸边。 

荀子认真看着田单给他的竹简:“嗯,好,好!这就是你告病家中,修养身心之所得吗?”

田单感伤地:“荀老夫子!在齐国,田单不敢说功勋卓著,敢说是出生入死,用尽了心力。可是,齐国让我心寒呀!田单率领即墨小城的老弱残兵,打败了要灭亡齐国的五国联军,辅佐君王重新立国,堂堂正正,无私无畏。可结果如何呢?九位在先王身边非常得宠的臣子,竟然纠合在一起,诬陷我田单阴谋反叛朝廷。他们无中生有,想要害死田单!”

荀子点头:“……”

田单:“幸亏先王英明,以反坐之罪斩杀了那些诬陷害人之徒。然而,从此也就种下了祸根。那些被抄斩的奸人的兄弟、亲朋,将仇恨记在我田单的身上。先王下世之后,他们就扬言要为自己的亲人鸣冤报仇。有人要杀我,有人要取代我的相国之位。还有一些野心勃勃的高官贵族,也伺机而动,与他们纠合一起,肆无忌惮,蔑视王权,拒交国家赋税,私养兵马,私扩封地,妄想夺取最高的权利。”

荀子点头:“……”

田单:“你看看,如今的齐国还像一个国家吗?我田单看得明明白白,心里清清楚楚。可是大王年幼,太后专断又性情多变,我身为相国,是前进不能,后退无路呀!啊,老夫子!我听说,在你来齐国的路上,遭到两次截杀是吗?”

荀子:“是!”

田单:“他们为什么劫杀你?是害怕你回到齐国,打破他们的美梦。荀老夫子!齐国不是以往的齐国了,你不该回来呀!如今,你既然回来了,就要格外地小心呀!”

荀子:“嗯,我听你的忠告。”


后胜向君王后亲近地进言:“姑母,让侄儿说句不该说的话吧!”

君王后:“你说。”

后胜:“田单称病多日不上朝堂。这个荀老夫子刚回到齐国,他就秘密去找田单,会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君王后:“不会。”

后胜:“姑母,您是齐国的掌舵之人。应当相信人,可也不能太相信。”


淄水岸边。荀子问田单:“田相国,我问你,你记下他们的这些罪状,想要做什么呢?是想和他们清算吗?”

田单:“我记下他们的罪状,并不是要和他们清算,而是警告自己,清醒头脑,退避三舍。田单我不惧怕战场上正面杀来的敌人,而害怕自己阵营中从身后杀来的暗藏的敌人!”

荀子:“田相国!你错了。”

田单:“错在哪里?……”

荀子:“对于恶人,仅仅退避三舍就能满足他们了吗?就可以自身安宁吗?”

田单:“……”

荀子:“不知道你是否想过,他们是你的敌人,他们也是齐国的敌人。列国争斗,荣衰在转瞬之间。难道你要抛弃你以生命换来的齐国,眼睁睁看着她葬送在这些小人、恶人、奸人的手中吗?难道你愿意看到你的同胞在列国残酷的争斗之中被残杀,被奴役,被羞辱,被灭亡吗?难道你不想让齐国强盛起来,成为一统天下的唯一的大国吗?”

田单:“老夫子!……”

荀子:“齐国绝不是那些恶人的,也不仅仅是大王的,是每一个齐国人的。是你的!”

田单:“老夫子!……”

荀子:“你是齐国的相国,你是百官之长,执掌齐国政务的人。齐国的百姓天天看着你,齐国的君王和百官期待着你。你对先王有功,先王信赖你。你对齐国有功,齐国的百姓敬仰你。你应该协助当今的大王使齐国更兴旺,更强盛。而今,先王的尸骨未寒,奸邪之声猖獗,朝廷被奸人搅得混乱一团。你不挥戈上阵,反而不战自退,要当可耻的逃兵。当年那个足智多谋的田单哪里去了?那个勇敢无敌的田单哪里去了?那个无私无畏的田单哪里去了?”

田单激动、愧悔地:“老夫子!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荀子:“好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田相国,你安心在这幽静的河湾悠然垂钓吧!等待齐国灭亡的那一天,让河水把你和齐国一起埋葬。”

田单:“不!不!”

荀子:“这里安静,修养身心虽然不算很好,依山傍水,做块坟茔之地也还可以吧?我走啦!”

田单:“老夫子,你不要走……”急忙收拾鱼竿。

荀子:“我不走做什么?要我陪伴你钓鱼吗?我没有你这样的悠闲。我是大王和太后请回来的,又重新做了稷下学宫的祭酒,我答应他们,要给学宫的先生学子讲学,我要赶忙回去准备准备。”

田单:“我随你回去。”

荀子:“你回去做什么?”

“我!……老夫子!”田单激动地猛然折断鱼竿:“田单不是无血性的庸碌之辈。田单报效齐国,绝不再退避!”


临淄街头。 

田单气宇轩昂的与荀子并肩坐在车上穿过街头。

宫人高呼:“荀老夫子与田相国晋见!”

荀子与田单一同进宫。

君王后与齐王建欢喜地出来迎接:“哎呀!你们二位……”

荀子与田单向君王后跪拜:“参见太后与大王陛下!”

君王后热情地:“请起,请起!你们二人携手进宫,本宫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呀!快请坐,请坐。”

四人分宾主坐下。

君王后:“田相国,身体好些了吗?”

田单:“有荀老夫子的灵丹妙药,田单疾病全无。”

君王后:“哎呀!荀老夫子!你用的是什么灵丹妙药,这样灵验?”

荀子:“太后!此乃荀况独家所有,秘不外传。”

众人大笑。

君王后:“荀老夫子!本宫不要你的药方。你自己好生保存就是了。你能治好田相国的病,可见你的医术高明。本宫希望你明日到朝堂上去,为本宫的百官都治一治病,可以吗?”

荀子:“啊,不能。”

君王后:“为何?”

荀子:“明日荀况要到学宫讲坛讲学。”

君王后:“哎呀!讲那些没用的空话做什么?还是讲一些实用的好。自从先王下世,朝廷里君不像君,臣不像臣。都县不交赋税,官员不听调遣,还竞比着要职要权,让本宫焦心。这些事情哪一件也比你那讲学紧要!”

荀子:“荀况对此略知一二。”

君王后:“那你就快帮助我,把这些病治一治!”

荀子:“百疴治,心病难医。荀况首先要治的是心病。”

君王后:“心病?”

荀子:“对,心病。荀况明日在学宫讲学,太后想去听一听吗?”

君王后:“我不想听。”

荀子:“荀况讲的绝非空话。”

君王后:“你对那些先生学子讲的,我听不懂。”

荀子:“荀况所讲,乃是切中时弊之言,可行可为之事,妇孺皆可明白,太后怎么能听不懂呢?”

君王后:“咳,你是先生,一定要去讲,就讲去吧。我明日还有些事情,有建儿去就行了,待空闲的时候我再请教。”

荀子:“也好!”

稷下学宫百年庆典。以鼓、钟、磬为主的雅乐和竽、笙、箫、管等吹秦乐和谐地奏出中平而庄肃的旋律。

仪仗列于祭坛四周。

齐王建、田单、管盖、后胜等朝臣与稷下先生和学子们肃立于祭坛的前面。

荀子在傧相的带领下,缓步从稷下先生和学子面前走过。

梦杞心怀叵测地看着荀子从他面前走过。

荀子健步登上高高的祭坛,从傧相手中接过酒尊。

傧相呼喊:“稷下学宫祭酒荀况,主祭稷下学宫百年庆典。第一尊酒,敬天地!”

荀子双膝跪地,将酒杯举过头顶,洒往地下,而后起身。

傧相为荀子斟酒,呼喊:“二尊酒,敬先师!”

荀子双膝跪地将酒杯举起复洒地下而后起身。

傧相为荀子再斟酒,呼喊:“三尊酒,祝列位先生、学子,学业有成,身体安康!”荀子面向众人将酒复洒于地。

傧相宣布:“众位先生、学士!请入讲堂,共听学宫祭酒荀老夫子从秦国返还齐国首次讲学!”。


学宫钟楼上的钟声响亮。

先生与学子三三两两走向学宫讲堂。

先生和学子相互交头接耳,熙熙嚷嚷:“荀况这次会讲什么?”。

 一年长先生:“荀况乃是非常之人,离开稷下三年,从秦国回来,定有高论。”

一年轻学士:“一定不同凡响!”

谢翟:“荀况是儒家弟子,无非讲一些儒家的老话。”

魏牟:“不,他喜爱标新立异,或许讲一点新话。走,听听去!”

梦杞低头走在众人之间,不与任何人说话。

胖学士过去与梦杞耳语,梦杞点头未语。

胖学士又与其他几个梦杞的学生耳语,几个学生点头表示明白。


稷下学宫讲堂。中央设讲坛,讲坛四周铺座席,学士和先生们都席地而坐。讲坛对面铺了一块红色座毡,这是齐王建的座位。

讲堂四门洞开,稷下先生、学子鱼贯而入。谢翟、魏牟、淳于越随同进入。

齐王建在宫人的陪同下与田单、管盖、梦杞等稷下先生步入讲堂。后胜也随着众人进入讲堂。

荀子在讲堂一侧的内室悠然踱步。

韩非进来:“老……老师,齐王和稷下先生、学子都已经入席了。”

“好。”荀子走出内室。

齐王建与众先生、学子望见荀子走进讲堂,纷纷站起身来表示欢迎。

荀子缓步走上讲坛,微笑着向大家拱手:“众位请坐下,请坐下!”

齐王建落座,众人也一同落座。

梦杞、后胜各自默默地分坐在讲堂的两侧。

荀子等待大家坐好之后,郑重地讲道:“荀况离开稷下学宫三年,重登学宫讲坛,心中十分高兴。今日我要向诸位先生学子讲些什么呢?我不讲到秦国的所见所闻,也不讲过去已经在这里讲过的老话,我想将荀况近年来的一点新的思考讲给大家。”

荀子把话停住,观看一下众人,而后说:“近年来,荀况心中有一难解之谜,我一直在自己问自己,人生之初,本性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你们哪一位能够回答我?”

众学士先生没有人回答,注目听荀子如何解答。

荀子:“孟子曰,人之初,性本善。”

众人点头。

荀子:“而荀况曰,不然。”

众人吃惊:“……”

荀子:“人之初,性本恶。”

此话一出,满堂惊愕:“啊?……”

讲坛下一个一个惊呆的面孔。

荀子:“孟子说人之初,性本善。那是要人自己美化自己,自己欺骗自己。以荀况看来,人,之所以有善良的思想和行为,并非是一生下来就有的,乃是后天接受教育的结果!”

此言既出,讲堂内沸沸扬扬:“怎么会是这样?”

谢翟:“人的本性是恶的?”

魏牟:“奇谈!奇谈!”

梦杞、淳于越及众先生学子面面相觑,大惑不解。

荀子待众人安静后继续讲:“人,生来就有贪财图利之心,顺此发展,于是就相互争夺而丧失谦让;人,生来就有嫉妒和仇恨之心,顺此发展,于是就相互残杀而丧失忠诚和信用;人,生来就有耳目之欲,喜好声色,顺此发展,于是就产生淫乱而丧失礼义和法度。试看我今日华夏,诸侯纷争,以大兼小,以强凌弱,为一片土地而拼死争夺,杀生遍野;为一座城池而发生战争,杀人满城。兵马所到之处,毁田苗、斩树木、焚城郭、掠财物、掳老弱、淫妇女。我在秦国闻知,秦国又出动大军到长平去,与赵国在那里将进行一场规模空前的大战,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流血,多少人丧生。血的事实告诉我们,放纵人的性情,顺着人的情欲,就要发生争夺,破坏礼义和法度,破坏社会秩序的安定与和谐。由此看来,怎么能说人的本性是善良的呢?眼前这些生灵涂炭的惨况,都是人恶的本性不能节制、无限扩张的结果!”

在荀子讲学的同时,叠化出秦赵两军厮杀、楚魏兵燹熊熊,弃尸盈野,老弱妇女和婴儿啼号,大批百姓流亡逃难,秦国士兵浩荡荡大举进军的画面。

梦杞与弟子气愤地窃窃私语。胖学士愤慨地要站起来讲话,被梦杞一把拉住。

淳于越疑惑地站起来,施礼说:“荀老夫子,学生有些不明白,可以问吗?”

荀子:“请讲。”

淳于越:“孟老夫子曾经讲过,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人的恻隐之心,就是仁;人的羞恶之心就是义;人的恭敬之心就是礼;人的是非之心就是智。仁义礼智,都是人所固有的,是天性,不是其他什么人给的。你为什么说不对呢?”

荀子:“我来打个比方。人的本性好比陶土,仁义礼智好比用陶土做成的杯子和盘子。陶土是天生的,杯子和盘子是人加工制作而成的。人的本性原本并没有仁义礼智,就如同陶土;人的仁义礼智是后天加工制作才有的,就像是杯子和盘子。”

淳于越:“按照先生所讲,人的本性是恶的,那天下岂不要永远争夺,相互残杀,不可救药吗?”

荀子:“不然。人的本性,经过礼义的引导,法规的约束,人就可以检点言行,改恶从善。正如弯曲的木头,经过矫正可以变直;锈钝的刀斧,经过磨砺能够变得锋利;人将在礼义制度和道德规范的引导之下,除恶扬善,达到人性完美,天下太平。”

淳于越似乎更为不解地问:“荀老夫子,既然人的本性是恶的,那么礼义和法规又从哪里来呢?”

荀子:“礼义和法规是由圣人制定的。”

未待荀子讲完,胖学士突然站起来说:“以你说礼义和法规是由圣人制定的,那么圣人的本性是善的还是恶的呢?”

“问得好!”荀子点头称赞:“是呀,圣人的本性是善的还是恶的呢?”

讲坛下人人瞪大眼睛,期待荀子回答。

荀子:“我的回答是,凡是人,其本性都是一样的。无论是尧舜与桀纣,君子与小人,豪杰与强盗,商人与农夫,国王与平民,其本性一样,都是恶的。”

众人面面相觑。

梦杞此时站起身来:“荀老夫子!梦杞请问,既然圣人的本性也是恶的,那么圣人又如何能够制定礼义与法规呢?”

荀子:“是呀!圣人的本性也是恶的,如何能够制定礼义和法规呢?”

众目睽睽,关注荀子如何回答。

荀子:“人之所以为人,不同于禽兽,是何缘故呢?答曰,人有分辨的能力。禽兽有父子而无父子之亲,有雌雄而无男女之别,而人则是不能没有分别的。能够认知事物,这是人的天性。可以被认知,这是事物的自然道理。圣人与常人相同的,是恶的本性;圣人与常人不同的,是能够比常人先一步认识到人恶的本性。利用智慧,经过深思熟虑,创建礼义,制定法规,来规范人的行为。并且自觉地遵守礼义和法规,首先改变自己的本性之恶,而后使天下的人心美,风俗美,朝政美!”

讲坛下响起雷鸣般的喝彩声:“好!”“讲得好!”

齐王建、田单赞赏地点头微笑。

韩非望着荀子激动地喝彩:“好!”

淳于越也豁然开朗:“好!讲得好!”

谢翟、魏牟也点头叫好。

后胜木然不语。

梦杞和他的几个弟子耿耿于怀。

荀子:“天下的普通人,都可以成为像大禹那样的圣人。只要按照礼义和法规去规范自己的言行,专心致志,积善成德,人人都可以达到圣人的境界,成为圣人。但是,为什么许多人没有成为圣人呢?且看今日齐国,先王下世,恶风四起。交纳赋税本是每一个齐国人的责任,但是许多高官显贵却拒绝缴纳;封地乃是先王的恩赐,竟然有人随意扩大;官伎馆原本为了充实国库,如今却是败坏民风之所;兵马乃为强国之用,有人竟然暗中私养,欲图不轨。这都是些什么呢?是人之性善吗?不!是人之性恶。是他们贪财图利,私欲膨胀,邪恶横生,不愿意改恶从善,不愿意成为圣人,坚持要做小人、奸人,恶人。”

田单严肃地点头赞许。

后胜微微透出些许不满。

荀子:“小人可以成为君子,却不肯成为君子;君子可以成为小人,却不肯成为小人。齐国要强国,就必须倡导礼义,严肃法规,改变人恶的本性,让齐国涌现出许许多多堂堂正正的君子,许许多多光明磊落的圣人。我希望,从我们今天在座的齐国官员之中,能够首先走出几位圣人来!”

又是一阵热烈喝彩声。

后胜也假惺惺地口不遂心跟随着说:“好!”

未等待大家完全静下来,梦杞突然再次站起,厉声指责道:“荀况!你不要哗众取宠。孟老夫子讲人性善,那是一种大智慧。你重归稷下学宫,首次讲学,便标新立异,侮辱稷下先师孟老夫子,你今日要说清楚,你究竟是何居心?”

荀子正色反诘梦杞:“梦杞先生!百家争鸣,各抒己见,本是稷下学宫的学风。荀况不过与孟老夫子见解不同,怎么能谈到侮辱二字呢?”

梦杞:“百家争鸣,哼!请问,你是哪一家?”

荀子:“出于儒家,而融汇百家。”

 梦杞:“你是性善,还是性恶?”

胖学士与两个梦杞的学生也站起来指着荀子问:“你是性善,还是性恶?”

“讲!讲!”

“你是性善,还是性恶?”

讲坛下,荀子的学生气愤难忍。坐在少年学子身边的韩非早已怒不可遏。此时突然站起来,欲为荀子鸣不平,但因口吃,急切中不能言语。少年学子要站起身来说话。

“韩非!”荀子制止韩非。

梦杞的弟子一同起哄,攻击荀子:“你是性善,还是性恶?”

“讲!讲!”

胖学士大声疾呼:“在座的齐国官员、先生们!他荀况今天公然侮辱齐国人,你们说,你们哪一个承认自己是小人,奸人,恶人?”

胖学士煽动地向身边的先生学子和官员发问:“你们哪一个承认自己是小人,奸人,恶人?你们哪一个承认自己是小人,奸人,恶人?”

有官员站起身来愤怒地指责:“荀况先生!你为何侮辱我们齐国人?”

有人应声:“不许侮辱齐国人!”

胖学士喊叫:“有人说荀况是当今天下最有名气的大儒。可今天,他荀况既说圣人、君子、天下所有的人本性都是恶的,又说天下人人都可以成为圣人,这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前言不搭后语吗?他称不起大儒,连先生也称不起,他是个痞子!”

一学士愤愤然:“他想扳倒先师孟老夫子,自己做当今的圣人!”

一学士大声怒吼:“他一派胡言,是个假圣人!”

众先生、学子一阵骚乱。

许久一言未发的谢翟此时站起身来质问:“诸位!稷下学宫是斯文之所在,岂可随意侮辱斯文!”

胖学士:“说得好!不许侮辱斯文!”

谢翟严正地指责胖学士:“我谢翟说的就是你!”

胖学士仇视地:“好呀!你敢为他辩护……”

谢翟义正言辞地:“我墨家主张平等、爱人,为救世救人,赴汤蹈火,死不旋踵!哪里有不公,都敢于抱不平!”

胖学士一时气馁,哑口无言。

其他喧闹者也屏住声息。讲坛下一时寂静无声。

淳于越此时又站起身来,小心地说:“荀老夫子,学生我还有一点不解,能够再问一句吗?”

荀子:“请讲。”

淳于越:“老夫子,您今天讲人性恶,批评孟老夫子讲的人性善,是不是果然想标新立异?”

荀子:“你提的疑问,我想用三句话回答。一,大凡论述一个正确的道理,贵在以现实为依据,经得起现实之验证;二,正确的道理不能只是坐而言之,要能够站起身来就可以找到实行的途径,推广实行;三,孟子讲人性善,没有验证,没有根据,只能坐而言之,且找不到实行的途径,不能够推广实行,这难道不是大错吗?讲人的本性是善的,就会舍弃圣王,废弃礼义;而讲人的本性是恶的,就会拥护圣王,重视礼义。你说,老夫今天讲人之性恶,对错误的道理做了批评和纠正,是在故作标新立异吗?”

淳于越:“啊不不……”

荀子坚定地:“如果这就是所谓标新立异,荀况甘愿标此新,立此异!”

淳于越:“谢谢荀老夫子,学生明白了。”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胖学士又急忙站起来,大声喊叫:“荀况!你还在继续诬蔑先师!”

几个学士接着也大声怒吼:“不许诬蔑先师!”“不许诬蔑先师!”

众先生、学子又是一阵骚乱。

齐王建从坐毯上站起身来:“啊,诸位,请安静!”

胖学士等忍气坐下。学宫安静下来。

齐王建继续说:“寡人今日聆听老师所讲,感触颇深。老师列举了人之性恶的许多事例,切中齐国朝廷的时弊,让寡人想到了许多许多。老师刚才讲到,正确的道理能够实行和推广。寡人年幼,初继先王基业,想请问老师,日后齐国应当如何改变人恶的本性,如何改变恶人乱政乱国,如何让齐国繁荣昌盛,和谐太平呢?”

荀子:“天上的群星相随转动,太阳月亮交替照耀,春夏秋冬四季依次替代更迭。纵观千年,重要的是今天。自古以来做王的道理是,不可事事效法先王。”

齐王建:“啊——”

荀子:“人之命在天,国之命在礼。只有以礼义治国,才能使国家长治久安。推行效法当今的君王,崇尚礼义,废除陈旧制度,制定新法规,任用贤能,论功罪行赏罚,即便是百里方圆的小国,也能够统一天下,何况我齐国乃一泱泱大国呢?”

齐王建:“荀老师!国事繁多,以您来看,治理齐国应当从何处开始呢?”

荀子:“官风正,则民风正。”

齐王建:“正官风,又应当从何而始呢?”

官员和学子关切地听荀子又要讲什么惊人之语。 

荀子:“正官风,可以首先从改变官伎制度开始。”

齐王建:“改变官伎制度?……” 

荀子:“齐国由桓公而始,在都城和各地开设官伎馆。为的是收取野合之资,以增加国税,充实国库,这原本是一条暂时之策。而后延续下来,成为一种制度。如今齐国富足,而官伎制度却助长淫邪,有碍官风,败坏民风,违背礼义,应当立即废除。”

官员和梦杞等先生、学子内心不满,低头窃窃私语,纷纷摇头。

齐王建点头称是,郑重地:“好!老师今日的讲话,高屋建瓴,有理有据,学生一定铭记在心。学生与老师约定,以后寡人要十天登门向老师请教一次。”

荀子:“谢陛下!”

齐王建:“寡人赠老师玉璧一双,黄金千两,恭贺您首次讲学成功!”

二宫人将玉璧和黄金捧于荀子面前,众先生、学子反映强烈,纷纷站起身来观看。

 “哼!”胖学士冷眼旁观,心怀不满。

梦杞盯着荀子,恨由心生。

一直关注着学宫辩论的后胜一言不发,此时紧皱双眉,另怀心计。

听讲的齐国官员和学宫的先生学子各怀心态,散去。

管盖与田单并肩出门。

管盖激动地:“荀老夫子今天讲得好!骂得痛快!”

田单:“怕有人不高兴。”

管盖:“就是要他们不高兴。再让他们高兴齐国就完了!”

后胜在人群中走出来,低头不语。


荀子与弟子韩非回到书斋。 

韩非无比义愤地向荀子说:“老……老师!你……你在学宫讲得有理有据,弟……弟子很受启发。可是那些梦杞的弟子,在……在下面太……太不像话!”

幽兰问:“他们闹什么?”

韩非:“他们攻……攻击老师。”

幽兰:“爹!你不是说,稷下学宫是个研讨学问的地方,怎么能这样?”

荀子:“研讨学问的地方就一定平静如水,无风无浪吗?”

幽兰:“那也不能攻击人呀?”

荀子:“我回到齐国,首次在稷下学宫讲学,选择讲人之性恶,这是我有意抛出的一块石头,我的目的就是要在齐国掀起一点风浪。”

幽兰:“你抛出的石头?”

荀子:“你的年纪还小,不懂得人间事理。人伦并处,追求相同,欲望相同,而智慧不同,这是本性。多年来,大家习惯了讲人性善。大家愿意接受这种欺骗,也喜欢用它去骗人。目前,齐国就有许多人许多事被这种欺骗掩盖着。我要把它揭开,让大家看到,齐国的现状是在虚假善良的背后隐藏着罪恶。从而倡导礼义与法规,上自朝廷,下至百姓,从根本上做一个改变。”

幽兰不解地看看韩非:“……”

韩非在专注地听荀子继续讲下去。

荀子:“我的讲述在学宫中引起争议,这很正常。理不辩不清,事不争不明。我要用这场争辩,促人思考,让齐国的官员与百姓认识丑恶,而后去改变丑恶。”

韩非兴奋地:“好!……好!老……老师讲得好!有些人,表面上文质彬彬,心底里暗藏着奸邪之心,做着丑恶之事,这正是人之性恶。揭露出这种丑恶,让人警醒,愿意用法规和制度,惩治那些丑恶,走向真正的善良。这就是老师比孟子的高明之处。”

荀子:“对!如今的儒家,泥沙俱下,鱼混杂。自孔子以下,所谓子张之儒、子夏之儒、子游之儒、乃至子思、孟子之儒,都偏离了正道,是有违孔子的贱儒、俗儒,只有越过他们,才能够重新回到孔子儒学的本意上来。”

韩非点头称是。

幽兰也朦胧地感觉到父亲的心胸。

荀子:“韩非!我讲的,你能记得下来吗?”

韩非:“能。”

荀子:“你写下来给我看,我再一字一句斟酌修改,让它成为一篇与孟老夫子的性善说不同的文章。”

韩非:“好!”

幽兰:“韩非哥哥!我帮你。”


高唐田狐都大夫府。 

射戈大发雷霆:“舅舅!荀况老儿在稷下学宫讲坛上辱骂我们,你知道吗?”

田狐:“知道!他骂我们都是恶人。”

射戈:“荀况刚回到齐国就如此猖狂,这是向我们公开挑衅!真后悔没有在半路上宰了他!”

田狐:“哼!他荀况讲人之性恶,什么人之性恶?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我就是要恶,我要恶得个冤仇尽报,恶得个天翻地覆!”

射戈:“舅舅!荀况这个人不能留!”

田狐:“练我们的兵,养我们的马,且不管他。”

射戈焦急地:“他会帮助齐王,坏我们的大事!”

田狐:“荀况救不了他们的命,齐国的江山迟早是我们的!”

在稷下学宫的小路上,后胜一边走,一边思索。忽然望见胖学士走来,他停下脚步,等待胖学士走到身边。

胖学士望见后胜:“啊,后大夫!”

后胜称赞地:“你好勇敢呀!”

胖学士:“后大夫,你别耍笑我了!”

后胜:“不是耍笑你,是夸奖你!”

胖学士:“我有什么好夸奖的?”

后胜:“荀况是列国当今的著名大儒,你在荀况的接风宴会上,把他灌了一个饱。在荀况首次讲学的时候,又把他问了个张口结舌。这还不勇敢吗?”

胖学士:“我那是给我老师出气!”

后胜:“我看你们师徒的气呀,以后还多得很!”

胖学士:“说得是呀!”

后胜:“你们这些读书人呀!只会玩一些小伎俩,若真想出气,最好的办法是把他赶走!那才真正出了气。”

胖学士:“对!孟老夫子主张人性善,是儒家正统。荀况算什么东西?最好是把他从稷下学宫赶走,还让我老师当祭酒!咳!……如今太后、大王都宠着他,没有办法!”

后胜:“想办法嘛!”

胖学士:“后大夫,你给出个主意。”

后胜:“要我出主意?”

胖学士:“后大夫,你是我老师的好朋友,应当帮我老师一把。”

后胜:“我的主意,你们能听吗?”

胖学士:“听,一定听。你说!”

后胜与胖学士窃窃私语,胖学士连连点头:“好,好!”

胖学士快步进入梦杞住所,神秘地:“老师!后大夫给出了个主意。”

梦杞:“什么主意?”

胖学士与梦杞耳语:“……”

梦杞:“啊?……”

胖学士继续解释。梦杞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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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电视小说《荀子》连载第三章三为祭酒刘志轩著发布于2023-03-19 21:5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