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哥儿，细想您那“眼前无路想回头”觉悟虽迟，但也不能如此消极沮丧呀？
殊不知，普天之下您见过哪门哪户的宗祠“亦是御笔”“俱是御笔”的；与“四王八公”皆有往来；联络有亲的“四大家族”，不是权倾天下的“九省统制”，便是钦点的“巡盐御史”，再不就是百万皇商。
与当今联姻则荣耀显赫不足喻其贵，预备接驾一次便把银子花的“堆山塞海”则挥金如土不足喻其富，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则海市蜃楼不足喻其盛。
哥儿，这就是贾府！哪里来的什么“崩”啊崩的，多不吉利？好我的哥儿先生！
非也！非也！好俄的无量天尊大仙师同志，要知道，那也不过是瞬间的繁华，一时的欢乐；更何况，还有那白乐天的“彩云易散琉璃脆”之推备，以及脂砚斋为眼前的“色如春晓之花”而夹批的“非夭即贫”并“放声一哭”了？
好哥儿，你这不是沮丧而是号丧，更不吉利了！
好端端的一个成簸箩向戏台上撒钱取乐的钟鸣鼎食之家，怎么就“非夭即贫”了？而且还要“放声大哭”呢？
阿弥陀佛！好俄的大仙师同志，哭下大天来，您老总该晓得，什么是“一代不如一代”？什么是“一时比不得一时”？什么是“鸡儿吃了过年粮”？什么是“可着头做帽子”的吧？
而且，您老总该晓得，什么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什么是否极泰来，物极必反之回环的吧？
而且，您老总该晓得，一对大管家诚如贾琏夫妇者：一个刚刚串通鸳鸯要偷运老太太的银子以支腾开支；一个刚做完被强抢硬拽的噩梦，忽又听见说小内监来府说话时，为何要让贾琏立马藏起来呢？——堂堂一个“桂殿兰宫妃子家”，岂能怕一个小小的小内监？
还有那一族之长诚如贾珍父子者：一个刚说完“黄柏木作罄槌子——外头体面里头苦”；一个接着又讲“再两年再一回省亲，只怕就精穷了”。
不然，为何在听说北府水王爷来送字联荷包时，当爹的不出去接待，却命儿子出去应酬“只说我不在家”呢？
还有那身为员外郎诚如政老爷母子者：一个在合家赏灯猜谜之时，为何会莫明地悲起了谶语；一个在品笛赏月之时，不知何故竟“禁不住堕下泪来”呢？
难道为甄家抄没治罪？难道为贾敏、为贾珠、为可儿？为贵妃点的四出戏？为自己的出的灯谜？还是为崴了脚的大儿子？为抱屈夭亡的晴雯？为铰发抗婚的鸳鸯……
好哥儿，什么你南道北道的？你想多了。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不管你是效庄周“鼓盆而歌”也好，还是你“鼓桶而笑”也罢，告诉你吧，现如今，老太太堕泪哭的是她的先夫国公爷，知道了吧我的哥儿！
哭一声善将军我的夫郎！
史家女二八时我披上了红妆。
恰逢先皇校场点兵夸你英姿飒爽。
盼只盼洞房花烛妇随夫唱贾府兴旺。
谁承望你南征北战北战南征战死在疆场！
哎！你个好狠心的善将军我那可怜的夫郎！
撇下我和儿女哭死哭活哭活哭死哭断那肝肠！
哎，哎，我那短命的夫郎！
你可知现如今咱贾府该有多荒唐！
哎！进贾门五十四载小女我什么大惊大险千奇百怪的事情不能挡？
唯独咱宁荣两门运终数尽数尽运终谁也无法扛（贾母已哭倒）……
好俄的老祖宗，您老莫要哭，也莫要悲伤，哭坏了身子，岂不让全府老少心疼又奔忙。接下来，请允许晚生替您老细细地讲：
众所周知，咱贾府虽未甚倒，但已尽显内囊。
咱们现在就说这——
家风破败，道德沦丧第一桩：
那个贾敬，一味好道，终日在城外和道士们不知搞些什么名堂，其余的概不放在心上；也不知学了哪位大皇上，吞金服砂，一命呜呼，见了阎王。——言不传来身不教，“胡羼”（冷子兴语）岂能扶上墙。
小哥儿，咱可不能随便乱讲。那敬老爷好歹也是进士出身，论学问论教养理应是咱宁荣两门的好榜样。
好仙师，若说“随便乱讲”，那也是曹子雪芹亲自为敬老爷封的大“金榜”！
那个贾珍，身为一族之长，却率先垂范，父子聚麀，与禽兽又有什么两样；连借住的“薛大傻子”也被引诱的更坏了十倍以上。家风破败，他贾珍不挨千刀，也该五马分尸凌迟上墙！
好哥儿，怎么又在顺嘴胡嚷嚷。好歹那珍大爷还是一族之长房，有族长撑着，这贾府怎能不兴旺？
好俄的大仙师，若说“顺嘴胡嚷嚷”，那也是“焦大太爷”和“冷二郎”的“扒灰”与“石头狮子”在顺嘴胡嚷嚷。要不然，为何会马粪乱草塞满一肚肠！
那个贾蓉，人小心坏，龌龊肮脏。子承父业，男盗女娼。“脏唐臭汉，谁家没有风流账”，正是出自这小子的嘴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代更比一代强。天打雷劈，这贾蓉该挨第一枪！
那个贾赦，曾获色中淫棍大奖一张张。你看他：妻妾成群，还企图把老太太最心爱的丫鬟鸳鸯也夺来作姨娘。
气得老太太连同“三从四德”和家下老小全给痛骂了一场！
为强夺那些个旧扇子，愣是把那石呆子给坑得家破人亡。这个贾赦伤天害理丧尽了天良！
好哥儿，咱可不能逞一时之愤又来混说乱讲。那贾母不也承认自己“偏心”，及时给“针一针”又有何妨？
好俄的大仙师，身正不怕影子歪。一个不孝之子，有什么资格在众人面前暗刺自己的亲娘！——倒不如一落娘胎便给一舍（谐赦）了之，免得费心养活徒悲伤！
那个贾琏，眼馋肚饱，色中饿鬼一样：“背”着尤二姐；“抱”着秋桐，还要把那多姑娘和鲍二家的全给弄在床上。难怪老太太要臭骂他“畜生也比你这下流种子强”！
好一个贾二舍，你若从此收了心，怎与大哥哥、好侄儿明吃暗抢那“杂烩汤”？
好哥儿，好歹那琏二爷为鲍二的老婆上吊还偷偷送去银子二百两……
呵呵，可不是嘛？最终那些银子，也许是自己偷偷跑进了那流年账上？
正可谓：家贼难防，偷断屋梁！
还有那个贾芹，那个贾瑞，那个贾环，那个薛蟠，那个贾蔷……哪个是个好鸟，哪个像个人样？
好哥儿，咱可不能如此信口雌黄，难道那薛蟠就不是好鸟，也不像个人样？那可是个家财万贯，使钱如土的巨富皇商！
好仙师，钱！钱算什么！连邢大舅不也在臭骂“钱这东西混账！”
好了，下面咱们再来说说贾府那——
安富尊荣盛极而衰第二桩：
嗳哟哟！有谁见过仅仅建造一个省亲别墅也要用“三里半”来“丈量”；花的银子更是天下土泥也难掩其身长。
难怪那赵嬷嬷也要不住叹息，也不过是用自己的油去煎自己的肉，实在是“虚热闹”来瞎慌张。
难怪那向戏台上撒钱取乐也是成箩筐。
难怪那元妃省亲也要满眼垂泪再四叮咛：“万不可如此奢华靡费”乱铺张——须记着：勤俭好比针挑土，败家犹如沙推浪！
难怪那刘姥姥竟不知醉卧的是个什么地方。所以要怀疑自己“就像到了天宫里的一样”？
难怪那贾珍为儿媳的丧葬，竟哭的泪人一样，恨不能把府中的钱财花光，其豪华排场已不亚于一次国丧。
难怪那柳家的要直言：你们这样的“深宅大院，只知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把天下所有的菜蔬用水牌写了，天天转着品尝”——也不怕撑坏了脑壳，吃腻了肝肠？
既然是诗礼之家一派富丽堂皇，为何听说小太监来府借钱要躲藏？
难怪那四小姐惜春咬牙断乎不肯再往那“不堪的”地方？
难怪那三小姐探春已哭得寸断柔肠：啊，啊……百年世族盼兴旺，却为何，自杀自灭自凋零，僵尸僵硬僵枷扛……
啊，啊！——自古世事多无常，荣华富贵草上霜，草上霜……
好哥儿，什么你有常与无常，尽说些以偏概全让人扫兴心凄凉……
好俄的大仙师呀——这是甄贾消长数应当，眼见的聋子放炮仗，家亡人散哭黄粱，哭黄梁！
好哥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风物长宜放眼量。何必枉悲伤。倒不如细查因果灭魍魉！
这第一因果应该是——
那贾母、史太君：荣辱不惊悲喜不乱，稳坐在府门镇高堂。
那凤姐儿、管家娘：聪明伶俐治家忒有方，人说是个男人万不及一的“假儿郎”！
那探春、三姑娘：才清志高临危受命搞新创，硬生生羞死那侯门须眉一箩筐！
那晴雯、那小红、那金哥、那龄官、那芳官、那三姐、那司棋、那鸳鸯……
打住，打住！好俄的大仙师同志，那贾母不过是个养尊处优只会享乐的“太上皇”！
那凤姐儿，不过是个拼命贪财丧心病狂的败家娘。
有道是，天狂必有雨，人狂必遭殃。贾府为何萧疏与败亡：因为女人个个都比男人强。——牝鸡司晨，颠倒阴阳，岂能不家败人亡？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人说哥儿的歪理邪说臭，我偏说哥儿的污言秽语香！那曹子雪芹泉下如有知，定会向您颁发“持诡辩以中伤”女人的特级大勋章！
好哥儿，女人怎么了？女人为何就不能比男人强？正如那，没有女哪有男，没有阴哪有阳，没有臭哪有香？
嗳，好我的哥儿呀，假如您老至今仍对女人不理解，而且还在那里搞中伤，可怜曹公岂不白替天下的女儿哭肿双眼泪湿衣裳？
好仙师，记得您老经常教导俄们说，你方唱罢我登场，女人最苦最凄凉！
好哥儿，说了老半天，您老总算说到了墨儿（方言，木匠划线必备工具。这里指，终于说到了点子上。）上！
好吧，下面我们来分析贾府败亡因果第二项——
倒是忘了，是功在教育，还是教子有方？
好仙师，您老虽然是善和稀泥儿的八级泥巴匠，但也不能拿教子有方无方来两面搪光墙？
俄来问您，那贾府为何烈火烹油烧纸窗，大厦倒塌不商量？
教育，教育，教育！不善教育，何谈教子有方？
唉——那贾家之义学，那代儒之塾掌。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碗碎茶流混闹学堂。这，哪里是教化学子的地方？
那敬老爷、那赦老爷、那贾珍、那贾琏、那贾蓉，那贾芹，那贾蔷……
哪个是肯读书的模样？哪个是有教养的榜样？——尤其那赦老爷，本是个无耻的孽障，反来教导其子侄，咱们倒不用萤火雪窗，照样能袭官晋爵荣登金榜。
还有那朝中的工部员外郎，训宝玉，甚至连《诗经》古文等等也要一概踢到爪洼旁；羞宝玉，竟说仔细看把我的门站脏；打宝玉，则是他老的家常便饭与专长。
唉！——这哪里是教育？分明是有悖教育的超级毒瘤、重症溃疡！
再说那宝玉，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
什么？好哥儿，那曹雪芹的话您也信哪？——真假汤（音 伤），甚荒唐！到头来，雪夜破毡白茫茫、白茫茫……
2020.9.15 重庆仙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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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真假误（下）——箕裘颓堕甚荒唐发布于2021-06-01 20:53: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