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误（中）——枭雄末路叹阿凤

好俄的大仙师呀！您老似乎还挺委屈的，您有什么好委屈的？

先不说您老组团抄录的《石头记》害人不浅之细枝末节；单说那什么“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也不知迷惑了几多世人？尤其那王总凤姐儿，更是一个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害人精，败家婆！

哎呦喂！好我的小哥儿大缘主呀，到现在您老连凤姐儿都不理解，岂不是白读《石头记》了？

是的，小哥儿俄是“白读”了。但哥儿俄至今愣是弄不明白，府中那么多千金万金的小姐、姑娘，为何都没有凤姐儿如此这般的独领“彩绣辉煌，恍若神仙妃子”之风骚呢？

殊不知，“会使不在家豪富，风流不用着衣多”。而今，他曹大先生为何偏偏要让凤姐儿这般如此呢？

不然，这好好的丹凤眼，怎么又被描画成“三角”的呢？谁人见过美人眼是三角的呢？这是不是曹大先生的居心叵测也倒难说呢。

好我的小哥儿，什么你“居心叵测呢”？依小道判断，到是你自己如不是居心叵测，最起码也是木匠的斧头一面儿砍的。

难道小哥儿你就没听那谁谁说过，那凤姐儿是“模样儿又极标致，言谈又爽利……”、“少说些有一万个心眼子”的么？

听说过，听说过！那谁谁是说过：“提起我们奶奶来，心里歹毒，口里尖快……”

胡说！难道你就没听见那句：“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的空谷传声么？难道你就没听见那阿凤一进屋，面对老太太的打趣调侃，一句话也不说，而是携了林妹妹的手，上下细细打谅了一回，仍送至老太太身边儿坐下。随之，一路下来，尽管把个姣花软玉的林妹妹夸得令人心动，但仍不忘百江归海地全都归结到老祖宗的嫡亲血脉上。如此关键和滴水不漏的归结，叫您您能想得到么？

过去，我们常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但是，现在你即便是眼耳并用，面对凤姐儿的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你能应接得暇吗？你能领略其手携目送，滚珠泻玉和婉转动听之一二吗？

好俄的大仙师呀，干脆您老就直说，如听纶音佛语该有多好嘛！

是的，不管哥儿你——是真是假，反正小道我是：百听不厌百听不厌的！

是嘛？再怎么着，那王总凤姐儿也不能在接见刘姥姥时，既不接茶，也不抬头，只管拨炉内的灰呀？任由刘姥姥在地上向自己跪拜问安，这岂不是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管家少奶奶的作派，又是什么呢？

凤姐

好我的小哥儿，我看您这是鸡蛋里边儿挑骨头！那么，就请您老再看看吧，作为一个侯门当家人，凤姐姐现在不正心平气和地，与一个打抽风的村姥姥，家长里短，说个不够，甚至还向刘姥姥透露了“大有大的艰难去处”的核心机密家底。

尤其，在送姥姥离开贾府时，你听听，那阿凤说的那些个话吧，那人情，那冷暖，无不体现在那春风化雨嘘寒问暖里。谁说阿凤居高临下了？谁说阿凤眼里无人了？

姥姥，二十两，是不多，但您老也不要嫌少。拿着吧，暂且拿着吧，您要不拿着，就真的是怪我了。我真的是要哭着塞到姥姥您的怀里了。拿着吧，姥姥，还有这吊钱，您老雇车坐吧。改日无事，只管来玩吧。

听听，您只管听听吧，那阿凤连姥姥雇车的钱也给准备了，连日后来玩的邀请也下了。

姥姥，亲姥姥，您老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天是晚了，但也不能“虚留”你们了。您老也不要以为我凤姐儿没有亲情，不留你们。留就是留，不留就是不留。我要“虚留”你们，那才是真的虚情假意了。

姥姥，再见吧！回去请转致我对街坊邻居的问候吧，请向大家“问个好儿”吧！

看看吧，请看看眼下的阿凤细到什么程度了：一个管家，管前管后，管吃管喝，管穿管睡，还要管街坊邻居的问候。嗳，事无巨细慈悲为怀的凤姐姐呀，您真的好好辛苦哟！——让那些不说人话的谁谁嘴巴上长疮，舌头上长疔去吧！

是吗？那倒不如让那日白六道的王总凤姐儿舌头上也去长个什么去吧？

是的，当那凤姐儿口吐白沫地说着“国舅老爷大喜”，国舅老爷什么的肉麻且令人生疑的“喜语”时；当那“见识又浅，口角又笨，心肠又直率，人家给个棒槌，我就认作‘针’”时……

哥儿，不是小道我生生地要打断你，那凤姐儿不过是有一说一的、正宗的闺房私密话，怎么就令您老人家“肉麻生疑”了呢？

哎哟哟，好俄的仙师陛下，您如轻信那王总凤姐儿的话，恐怕连年都要过差的，真的把你卖了，你可能还在磨道里数数儿打转转呐！您以为那“国舅老爷”真的就是脂砚胡批乱评的“蠢材”了？不过是心知肚明，乘兴不去拆穿罢了。

应该说，这样的“夫妻对拜”的场面，一上来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字：滑！油腔滑调，令人恶心。

是的，对于这样的显摆，他琏兄怕是早已听得耳朵都起膙子了。但是，此时的令夫人，又是水酒，又是盈盈笑语的，就是鸡毛也要当令箭、假的也要当成真的听了。但是，令夫人你也不能一句不合就翻船啊？

是啊，谁叫你“还是这么眼馋肚饱的”；谁叫你“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好哥儿，这又有什么了？这也不过是少年夫妻的打趣逗乐而已。这也值得真的假的，黑的白的，上纲上线么？有污慧听，知道了吧！

好俄的大仙师呀！叫小哥儿怎么向您老解释呢。即便是少年夫妻打趣逗乐，那也不能刚刚还在口吐白沫王婆卖瓜什么的，为何突然就向那“国舅老爷”亮起了黄牌：什么你“眼馋肚饱”？什么你“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明眼人谁人不知，那王总凤姐完全就是“国舅老爷”肚里的一条智能蛔虫、一个料琏如神的如来佛祖：就你“国舅老爷”那点儿花花肠子，早就叫老娘我给看得透透儿的了！即便是老娘我并没有抓住你那不可告人的“头发、戒指”什么的，但奶奶我对你那点儿歪心邪意，早已了如指掌！任何企图在老娘面前耍花枪、躲猫猫的把戏，哼！趁早都给我收拾起！

好了，好了，好我的小哥儿，那凤姐儿也不过是那么随口一说，怎么就上升到“料琏如神”和“如来佛祖”的高之又高的高度了呢？有失偏颇，提醒注意。

而且，哥儿您为何就不会再多听听多想想，那贾母为何会一时一刻也离不开“凤哥儿”的？为何一会儿是“我喜欢他这样”；一会儿又与众人一起“都笑软了”；一会儿不是自己便是指着鸳鸯“快撕他的嘴”；一会儿又“十分喜悦”且又“痛快”地表示：“我再吃一钟酒”呢？

假如这还不算什么的话，那么凤姐儿在老太太为鸳鸯绞发抗婚盛怒之下，连王夫人也给责骂一通，怨罢宝玉又把枪口对准了自己时，竟然出其不意地反批评起老太太来：“我不派老太太的不是，老太太到寻上我了”！

所谓三军易得，一将难求。所谓浑身是胆，勇冠三军。所谓处惊不乱，艺高人胆大也不过如此。试想，合族上下，谁有如此的胆略敢派老太太的不是？唯我凤哥儿！——“谁教老太太会调理人，调理的水葱儿似的”。

停，停，仙师且请稍停。小哥儿俄似乎些微明白了一点点：总之，那王总凤姐儿拍马还真的拍到了正处。这回，哥儿俄解的切吧？

好我的小哥儿，天下的好话、真话，怎么到了您老的嘴里就皮里阳秋变馊了呢？

试问，那凤姐儿在老太太一再认输，甚至拱手要把鸳鸯让将出去时，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谦让谦让再谦让呢？并以“琏儿不配”来婉拒，既把玩贬损了“琏儿”，又高抬了老祖宗和她老心爱的“毛丫头”鸳鸯姐姐。临了，又作了自黑自嘲：“就只配我和平儿这一对烧糊了的卷子和他混吧”。

是的，不管您老祖宗再三再四地坚持“相让”，凤丫头我就是不能夺老祖宗所爱。一句“琏儿不配”，看似平常，其实，其中蕴含的平息事态和意在言外的高超心智，更是妙不可言的！

打住，打住！仙师打住！若论“平息事态”和什么“高超心智”，又岂能和那场“毒设相思局”之骷髅剧相媲美呢？

难道不是吗？

刚刚还是“几时叫他死在我的手里”的腹语狠话，待见了那贾瑞却是“满面陪笑”了？而且是一连用了七八十来个蜜糖似的“笑”，愣是把个饿鬼似的贾天祥给“哄”进了圈套。结果一命呜呼，上了西天。

好我的哥儿，这也能怨人家凤姐儿吗？阴阳怪气的！若依哥儿的意思，那阿凤连哄得老太太“十分喜悦”也有错了？甚至连身先士卒，不畏辛苦，点卯理事也是大不该了？

大仙师误会哥儿了。俄的意思是，再怎么着，那也不能是孙大圣西天取经，以打开路呀？

好哥儿，殊不知，慈不带兵，义不掌财。不打能成吗？乱世必用重典，“脸酸”方能治家。

侯门倾斜无人扶，

阿凤雄起胜男儿！

是的，大仙师也许不曾忘记，那王总王凤姐儿面对老尼的连激带将，仍是左右逢源定力满满的：至于这三千银子，我一个也不要他的。奶奶我，为之为两肋插刀，替人打抱不平！用你们现代人的话就是，铁肩担道义，哪怕上刀山！为的是“担当”，担当……

打住，打住！听话听反话，不会当傻瓜。小道且来问你，假如阿凤不敢担当，她岂敢接过对牌，点卯理事的么？假如阿凤不敢担当，她又岂敢下马拜印，为姐妹们的“会社东道”下拨真金白银的么？

大仙师也许不曾忘记，正因为敢“担当”，那王总凤姐儿自此才“胆识愈壮”，恣意作为起来。不然，为何敢用公众的钱，赚大家的利呢？如此这般，吃穿用度又是官中的，又有说一不二，掌控一切的大权；又有钱生钱利滚利的绝好机会。赚吧，王总凤姐儿，您就可劲儿地赚吧！疯吧，您就可劲儿地疯吧！

行了！行了！据小道的观察，哥儿的精神似乎有些失常，不然为何会疯疯瘛瘛的？

是的，是的，哥儿俄是疯了！

不疯，我岂能丧尽天良地把那仅仅比自己标致，且又怀了崽子的尤二姐硬往死里整呢！

不疯，那谁谁也不会背地里嚼舌头说我是“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都占全了”？

不疯，那李纨大嫂子也断不会当着众人笑骂我“天下人都被你算计了去”？

不疯，那珍大嫂子也断不会当着平儿等人的面儿揭骂俄是“没足厌的小蹄子”“弄这些那里使去，使不了，明儿带了棺材里使去”！

骂得好，骂得好哇！人心不足蛇吞象，给我个地球我真的还嫌小呐。你看骂得该有多好啊！

过去，我们还常笑宝兄弟是个傻子，其实，我王凤姐儿才是一个真正的傻之又傻的大傻子！像我这样的傻子，也真该大嫂子们给好好地骂一骂的！报应啊，报应！

好啊，骂吧！骂就骂他个地动山摇水倒流，骂就骂他个昏头昏脑天地“血山崩”！

骂吧，反正我王凤姐儿已是泥菩萨过河，哪还管你什么血山崩还是雪山崩的……

2020.7.12. 于重庆仙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