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这部情书中最无情的关系-----谈谈宝玉和贾政的父子关系

红楼梦是中国明清小说四大名著之首，文学价值之高世所公认，读红楼梦是一种享受，特别是在春秋时节，双休日的午后，独自一人，泡上一杯淡茶，半躺在阳台的靠椅上，一边享受着温暖的阳光，一边翻到喜欢的章回，慢条斯理的看，漫不经心的看，漫无目的的看，那简直胜过游览名胜古迹，此时若还能放上一曲音乐，点上一支甜香，那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天上人间”了！

红楼梦里边优美的诗词、俊俏的人物、华丽的服饰、动人的故事，美食、美酒、美器、美景，一切一切，都带给人美好的感受，让人放松，轻快，舒畅。但是，有一个方面却是例外，每当看到这个方面，就会突然感到身上发紧，心里发冷，就好象川剧里的变脸大师，正笑间，突然变了一副凶脸，又如和朋友聚餐，兴趣正酣时，突然吃到一盘菜变了味，心情象打水的木浆，噶扎一声就坏了，这个让人扫兴的方面，就是宝玉日常生活中贾政的突然出现。

宝玉和贾政的父子关系，除了严酷，感觉不到半分的爱。在封建社会，父子关系很沉重。有道是父爱如山，但是在贾府却是冰山，还是隆冬时节的冰山，没有鲜花，没有阳光，甚至连小草都很少见，一片肃杀，除了生冷，只剩下坚硬。宝玉作为这个大家族的一个男孩，不仅仅是传承家族的血脉，更肩负着光宗耀祖的责任，小小的肩膀从诞生之日起就担负着不堪承受之重。

贾政有三个儿子，贾珠二十岁夭折，幼小的贾环，见着贾政也是唬得骨软筋酥，有一次大着胆子告宝玉的状，也是贴膝跪下，惊恐万状。宝玉系嫡出，容貌丰美，被寄予厚望。周岁时，政老爹要试他将来的志向，将那世上所有之物摆了无数，谁知他一概不取，只抓些脂粉钗环，贾政因此便大不喜悦。“子不教，父之过”是古训，贾府这样的名门望族，作为父亲，更不会放松对子辈的管教，并将管教子辈看做是上承祖宗下启后代的使命，正如贾政打宝玉时说的：“免得上辱先人下生逆子之罪。”在小说里，贾政和宝玉，贾赦和贾琏，贾珍和贾蓉等，他们的父子关系都是冷若冰霜，没有半点温情可言。父子间连最起码的沟通都没有，动不动就是打。贾政和宝玉说话，不是喝，就是喊，再不就是冷笑，开口畜生，闭口孽障，充耳都是“叉出去”“还不滚”之类的狠话。

赖嬷嬷曾对宝玉说：“当日老爷小时挨你爷爷的打，谁没看见的“。“还有那大老爷，虽然淘气，也没像你这扎窝子的样儿，也是天天打。还有东府里你珍哥儿的爷爷，那才是火上浇油的性子，说声恼了，什么儿子，竟是审贼！”从这段话不难看出，贾府从上到下，教育儿子的方法就一个字，那就是“打”。贾代善就是这么打贾政的，对贾赦也是天天打；贾代化也是这么打贾敬的，并且像审贼一样，丝毫没有半点父子温情，听着都不寒而栗。

贾赦、贾政就是这样一路被打过来的，然后再这样打下去，忘记了自己做儿子时所受的痛苦和压制。那父亲为何要打儿子呢？因为要规范他们的行为，要让他们立志功名，荣耀显达，走正路，担当起家族的重任。但效果如何呢，贾赦的官是世袭的，贾政是皇帝体恤，赐了个主事之衔，都不是凭自己本事。并且我们从王熙凤口里得知，贾赦官也不好好做，一天到晚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的，只知道陪小老婆喝酒。贾政也是当官无所长项，只会附庸风雅，养了一大堆的门客，并和贾雨村这样的贪官相厚，最后受其牵连。只有宁府的贾敬中过进士，但偏偏弃官不做，到庙里和一些和尚道士胡羼，一心想得道成仙。这是一个极大的讽刺，当初贾代化审贼样地打他，无非想让他上进读书，光宗耀族。没想到书倒是读了，但国事家事一概不管，留下珍爷一人胡闹。

宝玉极其惧怕贾政，怕到什么程度，我们来看一下。书中第八回，宝钗小恙，宝玉和黛玉分别前去探视，薛姨妈留下他们吃饭。宝玉多饮了几杯，李奶妈劝他不住，就使出杀手锏，说今天老爷在家，小心问你的功课。宝玉一听就霜打的茄子蔫了，脑袋立马耷拉下来。第二十六回“蜂腰桥设言传心事，潇湘馆春困发幽情“，宝玉在潇湘馆和黛玉、紫鹃正说笑，只见袭人走过来说道：”快回去穿衣服，老爷叫你呢“，宝玉听了，不觉打了个焦雷一般，也顾不得别的，疾忙回来穿衣服。小说中经常从贾母和王夫人的口中听到“就欠你老子捶你”这样的话。贾政常无缘无故就当着众门客、下人和小厮的面呵斥宝玉，一张嘴就是“小心靠脏我的门，站脏我的地“，”还不滚”，语言如刀割般伤人。贾政多次责打打宝玉，心狠手硬，第三十三回，手足耽耽小动唇舌，不肖种种大遭笞挞。这是代表性的一次，书中写到，贾政一叠声：“拿宝玉！拿大棍！拿索子捆上！把各门都关上！”喝令：“堵起嘴来，着实打死！”后来不解恨，亲自上阵，棍子下得又快又急。门客看打得不详，觅人进去送信，幸亏王夫人和贾母及时赶到，才避免进一步毒打。宝玉伤得很重，臀部以下几乎没有好的地方，是用春凳抬出去的，躺了很多时日。这只是其中一次，这样的经历在宝玉的成长中一定不少。宝玉不论挨打还是生病，即使生命垂危，也没见作父亲的来探视过。

再说贾赦和贾琏父子。贾琏已经二十来往了，身上捐着个同知，于世路上好机变，言谈去的，是贾府的得力干员，贾赦也是说打就打，不留情面。书中第四十八回写到，平儿急忙忙地跑来管宝钗要治棒疮的药，说贾赦把贾琏打得动不得，板子棍子混打一气，脸上破了几处。起因是石呆子案，贾赦看上他几把扇子，贾琏一直没营谋到手。最后是贾雨村拍贾赦马屁，出面讹石呆子拖欠官银，拿了来充公，贾赦就拿着扇子指着贾琏鼻子问：“人家怎么弄了来？”贾琏回说：“为这点子小事，弄得人坑家败业，也不算什么能为！”贾赦认为贾琏拿话堵他，又怀疑鸳鸯恋着贾琏和宝玉，嫌自己老，就旧账新帐一起算，打了起来。并且打得很重，就卧床不起了。父权，不只高高在上，而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甚至有很大的迁怒发泄成分在里边，已经不再是教育二字那么简单。贾珍对贾蓉的教育，也是继承了贾府的规矩，以打为主，用书中的话说，“管得着三不着两”。清虚观打醮这一回，贾母带着全体女眷出动，贾珍随往伺候，又喊贾蓉，贾蓉躲在钟楼那边凉快。贾珍就骂：“你瞧瞧他，我这里也还没敢说热，他倒乘凉去了！”就命小厮啐他。往脸上吐口水，小厮知道贾珍平日的性格，违拗不得，就照做。这根本不顾及儿子的感受。从这三对父子关系来看，儿子对老子是惧之如虎，老子对儿子是残酷镇压，毫不留情，不仅缺乏理性，甚至还很任性。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几乎就是两个字“打”和“怕”。

这种打，从教育效果上本身就是一种失败，宝玉挨打后，一直躲在园子里，连晨昏定省都免了。贾政打他不让游荡优伶，和琪官那种人来往，他躺在床上疼痛难忍还对黛玉说，为琪官这些人死也值得。贾政让他读书上进，求取功名，但在这次打后，他变本加利，除了四书，迁延古人，把所有的书都烧了。打的后果，就是激起更大的反抗。

贾府的教育是非常失败的，并且这种失败一代代延续下去。望子成龙，振兴家族，是过去大家族的宗旨。贾府这样的钟鼎之家，祖上行伍出身，荣宁二公跟随皇帝出生入死得以封公，贾府至第二代，贾代善和贾代化均是世袭。第三代贾赦也是世袭，贾政是赏赐。到了第四代贾琏是捐了一个同知，也就是买了一个虚名。第五代贾蓉也是花一千二百两银子捐了一个龙禁尉，用当时的标准来衡量简直是一代不如一代。贾兰倒是表现不错，文的武的都来得，但书中写得很讽刺，他没爹，贾兰这一切皆赖他母亲李纨教导，这足以显示父权教育的失败。

有人说，封建社会是父权社会，父爱就应该严厉，不需要什么温情脉脉。其实也不尽然，深情的父爱即使在春秋时期也有温馨感人的一面。俯首甘为孺子牛”这句诗大家都耳熟能详，该句出自鲁迅先生之手。但是“孺子牛”这个典故出自《左传》：。春秋时齐景公有个庶子名叫荼，荼是齐景公的幼子，而齐景公非常疼爱这个小儿子，荼从小便受到万分宠爱。有一次，齐景公陪荼戏耍，为了让爱子高兴，他口里衔根绳子，扮作老牛的样子，让荼牵着玩。不料，儿子不小心跌倒，把齐景公的牙齿拉折了，惊呆了众人。一国之君的齐景公，付出损伤牙的代价哄儿子开心，其人不乏可爱之处，且由此留下了一个千古传诵的爱子典故——“孺子牛”。

关于对孩子的教育问题，教育就是一个爱护和帮助的过程，就是播撒下种子，细心呵护，常浇水，勤施肥，遮风挡雨，让一粒小芽安全地长成一棵树苗，再从一棵树苗逐渐长成参天大树。教育是无形的，陪伴就好。他的前半生你悉心照顾，你的后半生他来关爱，这是最好的状态。教育，作父母的首先要教育自己，用自己的行为去影响孩子；教育孩子首先要让自己成为一个有涵养有情趣的人。家庭是孩子人生的第一课堂，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

红楼给我们的启迪是深刻的，这里的父子关系，是旧时代的缩影。我们这个时代应该更多温情，更多阳光，更多自由的空气，愿天下的父子们都能够成为好朋友，共担烦恼，共享快乐，携手走向美好的明天。

杨林松，1967年生，大专文化，原内乡县文联党组书记，现任内乡县交通运输局副局长、机关党委书记，内乡红学会副会长。喜欢文学，尤爱《红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