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颖,女,中南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副教授,中国红楼梦研究会会员,湖南长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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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水文化传统源远流长。水不仅是人们的审美表现对象,也是理性认知对象,在中国文化中具有丰富而深邃的象征隐喻意义。老子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老子·八章》)以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的品性来象征“道”;孔子面对东流而去的河水感慨:“逝者如斯夫。”(《论语·子罕》)以水的流逝来象征岁月流转;孟子则曰:“原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于四海。”(《孟子·寓娄下》)以水百折不回、一往无前的精赞美君子的品格。在《红楼梦》里,曹雪芹注重水性与女性,水韵与女韵的关系,用“水”来比拟女儿,描绘出一个汇山川之灵秀,钟天地之精华的女性世界。女儿如水,水似女儿,曹雪芹借宝玉之口道出“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来矫正封建社会的男尊女卑思想,“女儿”作为“水”的载体不仅融入了曹雪芹的精神感情和理念,而且凝聚着水文化传统所赋予的象征意义,“水”成为《红楼梦》中反复出现的、富有文化内涵的原始意象。


《红楼梦》中的女性多有着如水的品性,她们或柔情似水,或纯净如水,或外柔内刚,有着水一般的坚韧与执着,或宽厚容物,有着水一般的低调处下的性情……其中,“娴静时如娇花照水”的黛玉敏感柔弱,才华横溢,执迷于儿女之情,堪称“水做的骨肉”。围绕林黛玉这一人物形象,曹雪芹建构了“绛珠还泪”、“水月镜花”、“似水流年”等与“水”相关的原始意象。

小说第1回,借一僧一道谈话,叙述了“绛珠还泪”的神话:贾宝玉前生乃赤霞宫神瑛侍者,林黛玉前生乃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的绛珠仙草,神瑛侍者每日以甘露灌溉绛珠仙草,仙草受天地之精华,修成女体。神瑛侍者下凡,绛珠仙草也下世为人,愿以一生眼泪来酬报神瑛侍者的灌溉之恩。

绛珠还泪的神话从叙事层面来看,借僧道之口,演说宝黛的前世因缘,涉入因果,并以警幻仙姑为纽带,连接太虚幻境与贾府实境,将整个贾府兴衰、木石盟、金玉缘都套在因果报应的框架结构中。从象征层面来看,甘露、眼泪是水的体态,也是情的符号,这个神话象征性地解说了情是生命之源,万物之根。

神瑛侍者携石头下凡,成为衔玉而生的贾宝玉。贾宝玉在世人眼里“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但他并不是普通的纨绔膏梁,他是有理想有追求的——他要守住未经浊世污染的真淳人性,建立一个平等的、自由的、充满爱和美的有情天地。林黛玉理解他,所以从来不劝他走仕途经济的道路。贾宝玉、林黛玉不仅出身、教养相当,而且志趣、禀赋相投,他们的爱情不同于“才子佳人”传奇中一见定情、皮肤滥淫式的爱情,而是经历了一个相互试探、相互了解、相互交心的发展过程,终于成为心灵相通的知己。第5回“游幻境指迷十二钗”通过演唱[枉凝眉]预演了宝黛情缘: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暇。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诚如[枉凝眉]所唱“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暇”,这种前世的因缘使宝黛初遇便有似曾相识的感受。曲词中还提到了“水中月”、 “镜中花”,水月镜花本是宗的范型,以水喻禅、以水道禅是禅宗的传统,形成了禅学水观。所谓“宝月流辉,澄潭布影,水无蘸月之意,月无分照之心,水月两忘,方可称断。”水月之境与禅境浑然一体,在相忘中相融,在相融中合一。由此看来,[枉凝眉]的“水中月”、 “镜中花”包含有两层含义:其一是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其二是镜与花,水与月相摄,达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圆融无碍的境界。“水月镜花”这一原始意象不仅预示了宝黛的姻缘最终成为虚幻,而且象征性地表达了宝黛之间如镜花相印、水月相忘、精神契合的爱情境界。


接下来的“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若拘泥字面做落实的解说,是暗示林黛玉泪尽夭亡的命运,但《红楼梦》不是一部普通的小说。普通的小说是写人生里头某一个事件、某一个场景、某一个人物,《红楼梦》则处处渗透着曹雪芹对整个宇宙人生的哲思感悟,超出了特定的历史时代,写出了不同时代的人所共有的体验和感受。因此,从形而上的层面来理解“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就极富生命价值意蕴:林黛玉从小父母双亡,贾母对这个外孙女又呵护有加,封建礼教对她的禁锢相对较少,因此她能保持自己的本性,活得比较率真和自我。她经常愁肠百转,临花落泪,不仅是因为她对贾宝玉的真挚爱情在封建礼法桎梏下得不到正常表达,只能以泪水的形式宣泄出来,更是因为她有一种对青春年华和生命的无限哀怜和珍惜。这在“牡丹亭艳曲警芳心”中表现得尤为深刻:林黛玉经过梨院,听到里面的女孩在唱戏文:“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她便止步细听。当听到“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不由心动神摇,细细咀嚼,“忽又想起前日见古人诗中有‘水流花谢两无情’之句,再又有词中有‘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之句,又兼方才所见《西厢记》中‘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之句,都一时想起来,凑聚在一处。仔细忖度,不觉心痛神痴,眼中落泪。”灵心慧性的林黛玉偶然听到《牡丹亭·惊梦》的戏文产生了强烈的心灵震撼,乃是因为“似水流年”的原始意象唤醒了她心底深处对时间、对青春、对爱情的感受,于是她为人世间美好事物的短暂、无常而哭泣。因此,林黛玉的泪水不仅是她“情重愈斟情”的写照,而且象征性地表达了生命的忧患意识和似水流年的人生感。

在中国文化传统中,水常作为“君子”的人格象征和比喻。《大戴礼记·劝学》载:“孔子曰:‘夫水者,君子比德焉:偏与之而无私,似德;所及者生,所不及者死,似仁;其流行庳下,倨句皆循其理,似义;其赴百仞之溪不疑,似勇;浅者流行,深渊不测,似智;弱约危通,似察;受恶不让,似贞;苞裹不清以入,鲜洁以出,似善化;必出,量必平,似正;盈不求概,似厉;折必以东西,似意,是以见大川必观焉。’”孔子之所以见大水必观,在于水具有 “似德”、“似仁”、“似义”、“似勇”、“似智”、“似察”、“似贞”、“似善化”、“似正”、“似厉”、“似意”等美德和能力,这正是君子所宝贵的。子以水喻贤才君子之说,后代儒者所继承,譬如北宋范仲淹在《严先生祠堂记》中以富春江之比于严子陵,赞曰:“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通过对水的赞美表达对品德高尚、修养深厚的君子的讴歌之情。

在《红楼梦》中,宝钗是唯一直接被称作“君”的女性。她被唤为“蘅芜君”,不仅是因为她容貌丰美,可以与花中之王牡丹媲美,更是因为她有君子的品格,博学多才,温柔敦厚,处处与人为善,既知命又执着,在她身上集中体现了“君子如水”的人格模式。

首先,薛宝钗有君子之德。她行止得体,进退有据,懂得体上恤下,敬老怜弱。当探春发起举办海棠诗社”,史湘云自告奋勇做东,薛宝钗体贴史湘云经济上紧张,在家里做不得主,便从自家的当铺里要来几篓螃蟹,替史湘云设计了螃蟹宴;林黛玉常年生病,薛宝钗嘘寒问暖,为了不兴师动众,减轻林黛玉精神上的负担,她每日体贴地叫丫鬟熬了燕窝粥送来;薛宝钗做生日,贾母问她爱听何戏,爱吃何物,她没有考虑自己,而是顺着贾母的心意,点了热闹戏文和甜烂食物;她哥哥薛蟠从虎丘带回一些土特产,她除了自己留用之外,还一份一份配合妥当,使丫鬟婆子挨门儿送到,连平素为人尖刻,众人鄙薄不屑的赵姨娘也没有遗漏。更为难得的是,薛宝钗出身在“珍珠如土金如铁”的富贵人家,却甘于淡薄,不喜簪花抹粉,不爱富丽闲妆,将自己的卧室也布置得“雪洞”一般,连贾母看了都觉得过于素净。薛宝钗选择这种朴素无华的生活方式,一方面是她追求“淡极始知花更艳”的自然美,另一方面则是她懂得防患于未然,深谋远虑。她清楚地看到贾府和薛家虽然表面风光,却早已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因此她不仅以身作则,处处从俭,还劝诫他人不事奢华。邢岫烟衣饰寒素,薛宝钗悄悄替她赎回了当铺的棉衣,并就探春送给邢岫烟的碧玉佩来劝导:“这些妆饰原出于大官富贵之家的小姐,你看我从头至脚可有这些富丽闲妆?然七八年之先,我也是这样来着,如今一时比不得一时了,所以我都自己该省的就省了。将来你这一到了我们家,这些没有用的东西只怕还有一箱子。咱们如今比不得他们了,总要一色从实守分为主,不比他们才是。”从这些细琐事情上可以看到,薛宝钗为人处世朴素大方,孝亲敬老,安分随时,水平持中,拥有文化传统所推崇的美德,不愧为君子的典范。    
             

其次,薛宝钗不乏君子之才,她精通文墨,博览群书,还擅长齐家。论诗才,薛宝钗锦腹秀口,堪与黛玉媲美:第37回“秋爽偶结海棠社”,薛宝钗与林黛玉均以白海棠为题写了诗,两人风格各有千秋,名次上则不相伯仲;第38回,海棠社举行咏诗活动,林黛玉的菊花诗独占鳌头,薛宝钗的螃蟹咏则以小题目寓大意,被众人赞为“大才”;第70回,薛宝钗的诗又一次夺了魁。她写的《临江仙》咏柳絮别出心裁,让众人拍案叫绝,认为“果然翻得好气力,自然是这首为尊。”论齐家之才,在“时宝钗小惠全大体”这一回中,薛宝钗的一番理家举措可谓进退得宜,上下兼顾,既使园中服役的嬷嬷婆子得了实惠,又使偌大贾府于紧缩之中不失体面,这种才干是林黛玉所匮乏,连贾宝玉也望尘莫及的。另外,薛宝钗在学问方面也有高过男人的行止见识。在“贾元春归省庆元宵”中,宝玉奉元妃之命题诗,宝钗借钱翊咏芭蕉的典故劝宝玉将“绿玉”改为“绿蜡”,被宝玉尊为“一字师”;在“听曲文宝玉悟禅机”中,薛宝钗点了一出《鲁智深醉闹五台山》,贾宝玉不知戏文的奥妙,薛宝钗便随口念了一支《寄生草》,让贾宝玉佩服得五体投地,赞赏她“无书不知。”脂评云:“宝钗可谓博学矣,不似黛玉只一《牡丹亭》,便心身不自主矣。真有学问如此,宝钗是也。”薛宝钗博学宏览,既知道“绿蜡”的典故,又通晓《寄生草》、《牡丹亭》这类闲书杂曲,无论是指导惜春作画,还是与湘云论诗,与宝玉参禅,与黛玉谈医药之理,薛宝钗都讲得头头是道,令人折服。同时,她修养深厚,不会像黛玉那样读了《牡丹亭》便心动神摇,无法自持,而是恪守封建礼教所要求的女人本份,在言行上符合那个时代所要求的“德言工貌”。在“蘅芜君兰言解疑癖”中,她苦口婆心地规劝偷看了《牡丹亭》、《西厢记》的林黛玉:

 

所以咱们女孩儿家不认字的倒好。男人们读书不明理,尚且不如不读书的好,何况你我。就连作诗写字等事,这也不是你我分内之事,究竟也不是男人分内之事。男人们读书明理,辅国治民,这便好了。只是如今并不听见有这样的人,读了书倒更坏了。这是书误了他,可惜他也把书糟踏了,所以竟不如耕读买卖,倒没有什么大害处。你我只该做些针黹纺绩的事才是,偏又认得了字。既认得了字,不过拣那正经的看也罢了,最怕见了些杂书,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

 

薛宝钗循循教导黛玉安于当时的社会文化条件给女人的定位,主观上是从“君子爱人以德”出发的,说得黛玉垂头吃,心下暗服。但是,薛宝钗自己内心深处并不安于“针黹纺绩”,她是有“青云”之志的,她曾在《临江仙》中借柳絮抒怀:“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在古汉语里“青云”的含义是青天高空所以用青云形容高位,或喻远大的抱负和志向。薛宝钗一出场,就点出她志在魏阙——薛宝钗随母亲、兄长入京,滞留贾府,乃为待选,或聘为妃嫔,或充为才人赞善之职,但不知何种缘故,薛宝钗的帝妃之梦成了南柯一梦(小说没有交代原因)。薛宝钗虽然品性才识不同凡响,但她明白作为封建时代的女子,只能依赖男性而存在,她的命运将由其丈夫的地位所决定。于是她努力争取金玉良缘,试图通过当宝二奶奶实现自己齐家治国的“青云”之志。她以品格端芳赢得了封建家长的支持,当上了宝二奶奶,便执着地以一种知其不可而为之的精神劝贾宝玉走仕途经济的道路,希望将贾宝玉改造成为她所认同的“读书明理,辅国治民”的男人。但事与愿违,贾宝玉与薛宝钗成亲不久后便毅然弃宝钗而为僧。贾宝玉出家后,薛宝钗不坠“青云”之志,竭尽心力地培养她与贾宝玉的遗腹子贾桂。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贾桂与李纨的儿子贾兰后来都中了举,薛宝钗终于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实现了夙愿。

孔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论语》)李泽厚曾对此作了详细的注释“‘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就是说不懂理、不认识外在力量的这种非可掌握的偶然性(及其重要),不足以为‘君子’。就人生总体来讲,总被偶然性影响着支配着,现代社会生活更是如此。如何注意、懂得、认识、重视偶然性,与偶然性抗争(这抗争包括利用、掌握等等),从而从偶然性中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必然’,这就是‘立命’‘造命’。因此不是盲目顺从、无所作为、畏惧以至崇拜偶然性,而恰恰是要抓紧、了解和主动适应偶然性。”由此看来,儒家所称道的君子并非被动地服从命运的安排,而是懂得适应偶然性为自己“立命”,“造命”。薛宝钗的一生,都在与命运的偶然性抗争,执著地以一种知其不可而为之的精神为自己“立命”,“造命”, 虽然奋力人事,但命运多舛。且不论薛宝钗的“青云”之志是否具有合理性,单说她为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所表现的百折不回、坚忍弘毅的精神,应该说在一定程度上契合了“君子如水”的人格模式,显示出崇高的悲剧精神。

在封建礼教压制和禁锢下,薛宝钗有些时候也失去了自然的本真状态。譬如说,金钏儿投井,明明是不堪王夫人的侮辱而自杀,薛宝钗为了讨好王夫人,减轻她内心的负疚,便将金钏儿说成是“在井跟前憨顽,失了脚掉下去的。”在“滴翠亭杨妃戏彩蝶”中,薛宝钗无意中听到红玉与坠儿的私谈,为了避嫌远祸、明哲保身,她采用了“金蝉脱壳”法将自己遮掩过去。薛宝钗的这些行为表现出她精于世故、冷漠虚伪的一面,但毕竟无存心害人之意,终究是瑕不掩瑜。正如曹雪芹在“终身误”中咏唱薛宝钗是“山中高士晶莹雪”,雪虽然冷,但毕竟是晶莹的、固态的水。与林黛玉一样,薛宝钗也是曹雪芹感悟美好人性所塑造的审美理想的载体,她们身上都承载着“水”的哲理意味和文化内涵。诚如脂评所言:“钗、玉名虽二个,人却一身,此幻笔也。”宝钗、黛玉合一,构成了太虚幻境中的“兼美”,曹雪芹描写宝钗、黛玉,本意是要她们互补,通过她们寄托自己对理想人格的追求,抒发悲金悼玉、怨世怀忧的心曲。


除了林黛玉、薛宝钗等贵族小姐,《红楼梦》还描写了许多地位卑微,却有着水一般品格的女子,如平儿,她独自一人侍奉贾琏、王熙凤夫妇,在贾琏之威、凤姐之俗的夹攻下,竟能以柔克刚,妥帖周全,她的低调处下的性情使她在贾府游刃有余,被宝玉视为“极聪明极清俊的上等女孩儿”;如晴雯,她对宝玉一往情深,却光明磊落、襟怀坦荡,始终珍爱并保持女儿的清白;还有唱戏的龄官,因为爱着贾蔷,心事又无着落,便在蔷薇花下划“蔷”字,骤雨来了也浑然不觉;还有鸳鸯、紫鹃、香菱……她们都有着水的灵性,水的洁净和水的柔情,洋溢着聪俊灵秀之气,表现了对诗性生活的体悟和追求。在今天看来,红楼女儿的生命形态仍然值得进行审美观照,并从中汲取一种美好的人格力量。



①释普济编:《五灯会元》,万卷出版公司2008年版,第265页。

②曹雪芹、脂砚斋:《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庚辰校本》(第二卷),

 作家出版社2006年版,第447页。

李泽厚:《论语今读》,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第453页。

④曹雪芹、脂砚斋:《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庚辰校本》(第三卷),作家出版社2006年版,第76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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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女儿如水,水似女儿发布于2021-06-01 21:16: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