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宝钗全面赞赏的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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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钗

台大欧丽娟老师的红楼梦几乎都看完了，她开阔的视野、博览的态度还有许多人生经验之谈都让我受益匪浅。在我最珍贵的笔记本上记了好厚一叠笔记。其中唯一让我感到不满和质疑的是欧对钗黛二人的观点，原因是她犯了她自己最反对的错误。

 

对于宝钗和黛玉，我个人是有明显的偏爱的，但是二人的美好之处各有千秋不可做优劣对比。我们喜爱一个人不是因为她/他是完美的，相反是因为她有一些些无伤大雅的缺点。欧老师对我心爱的黛玉的性格分析，让我大开眼界，虽然觉得有点点不爽，大体上我还是认为她的解读是一个很有价值也很有道理的一个角度。

 

但是，不同于她所提倡的客观态度（什么不悲不喜不怎样，我记不清了）欧丽娟老师对钗黛二人的评论中表现出来的偏爱其实是非常明显的。她对林黛玉充满了批判和否定，而对宝钗则满满都是无限的赞赏和褒奖（希望不是我个人的成见）。我觉得有偏爱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明明有偏见还坚持自己客观中肯的，这我就不能认可了。

 

以下所说可能是因为我对黛玉的喜爱太多，但是对欧丽娟老师课程中的悖论我还是不吐不快。

1.宝钗的完美性格

 

宝钗给人的印象是沉着稳重识大体，其实也就是所谓社会化程度比较高，懂得为别人考虑顾全大局。宝钗首先是非常聪慧的，一个聪慧的人不妄自尊大而且还通权达变善解人意是非常难的的，宝钗的一生几乎都在为别人考虑为家族着想，是一个非常有担当有能力的优秀女性。那宝钗这样的性格是不是完美无缺呢？我其实不这样认为。

 

首先薛宝钗这样的性格对于社会来说肯定是最好的，但是对于个体来说她留给自我的空间太少了。自己无欲无求，看似境界很高，对于十七八岁的少女却是个很大的问题。简单说缺少自我的人格也很难得到幸福，这其实是宝钗的悲剧根由，也因此显得更伟大。总的来说，作为个体这个性格并不完美。

 

其次宝钗的性格总是在于黛玉的对比中体现出来的（她们两个都这么熠熠光辉不比都不行），但我们忽略了成长的因素，宝钗比黛玉大两岁，这两岁看似无关紧要恰恰是最关键的两年。正如欧丽娟老师分析的，黛玉的性格其实是存在一个成长变化的（就发生在宝钗出现后的两年之内），而且变化之大出人意料。红楼梦对黛玉这段时间的形容举止进行了详尽描写，而宝钗的成长历史则掠过没提，因此黛玉的各种作死行为和宝钗雍容大度交相辉映。通过“兰言解疑癖”一段可以知道宝钗过去也是个调皮捣蛋的，她的性格必然也是有个形成过程的。如此黛玉45回长到十五岁之后的行为举止，与初来贾府的十五岁的宝钗差别并没有所谓的天壤之别了。

 

所以宝钗的完美性格并没有那么完美。（从上段可以看出，同样的事情在不三命通会巫咸撮要的眼中可以最为截然相反的事情的例证，欧丽娟老师用宝钗过去的调皮捣蛋来说明她也是个生动有趣富有活力的少女，我则来说明她起初的性格并没有那么美好）。

 

2.宝钗的宽容体恤

 

这点完全是扣欧丽娟老师的漏洞。在讲到宝钗善解人意，体谅帮助别人时欧老师举了三例：给黛玉的燕窝，帮助湘云做螃蟹宴，赎回邢岫烟的棉袄。欧说这体现了宝钗对劣势、下位的人群的体恤和帮助。呵呵。谁是下位呢？黛玉是贾府的天之骄子，与宝玉齐平，众人解不了的麻烦都用她做挡箭牌，屡试不爽（凤姐借口平儿被黛玉烦去了，假凤泣虚凰宝玉推说烧的是林妹妹的字，更著名的滴翠庭扑蝶宝钗也说是找黛玉呢），不管是不是给黛玉抹黑，拿出她来总能摆平事情可见黛玉的地位。宝钗给黛玉燕窝能叫体恤下人吗，要套上老师的等级逻辑是不是应该叫巴结奉承更合适，搞得定黛玉就搞定一大批？湘云自然也不能说是弱势者，不过她确实需要帮助，宝钗帮忙确实难得。（我还要说，读那一段下来感觉完全是宝钗抢了风头，没有湘云什么事了，可有同感者？更何况憨憨的湘云本来就更亲近宝钗，相比黛玉来说。）邢岫烟嫁到薛家本就成他们的人了，也不该算作对弱势群体、身份较低的人的帮助。

 

宝钗体贴人意对众姐妹的帮助，特别是对林黛玉，是非常难能可贵的，我反对的只是欧老师所说对弱势群体的帮助。真正香菱才是弱势群体，宝钗善待体恤她，但坚决不教她作诗，宝钗是很重视等级和礼节的，香菱学诗是她自己的意愿，宝钗不赞成她这样身份的人读诗学字，甚至她认为女流之辈都不该过多关注诗文。若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之下，宝钗观念、行为绝对是十分合理中肯也值得赞赏的，她对下人确实也十分厚待，只是没有达到我们现代人的观念，比如宝钗说金钏之死的事，对香菱遭暴虐的反应，合情合理但是不合我们的期望。

 

我要说的是宝钗对下人的体恤只是做她应做之事，在她所处的时空中实属难能可贵，但依旧是应做之事而已。不能用别人的刻薄彰显自己平常之处的伟大。（不过话又说回来，别人刻薄自己还能尽心竭力，也算很不错啦。）

 

3.为“嫁祸说”的平反

 

滴翠庭杨妃戏彩蝶，宝钗拿黛玉当挡箭牌，许多人说是嫁祸，欧老师认为子虚乌有。理由如下：①宝钗想到黛玉做幌子合情合理，因为她本打算去找黛玉的，很容易想到黛玉这个借口；②众人都拿黛玉当挡箭牌，如上面说过的，这个牌子最好用，因为黛玉地位高且与她是孤儿没有许多利害牵扯；③用了黛玉做借口之后并没有给黛玉带来困扰，小红只有忧虑害怕的份儿，不敢对黛玉做什么的。

 

对这三个理由我只想呵呵。第一个合理，第二个合情，第三个牵强，总在一起扯淡。我相信以宝钗的为人不会存心嫁祸黛玉的，从众人拿黛玉做挡箭牌的情况来看，宝钗的行为也算合情合理，但是平反“嫁祸说”不是这么用逻辑的。第一条无可厚非，想到就是想到了，认知过程的合理呈现。接下来，大家都做的事就一定是对的吗？没有带来实质的后果就能说明没有之前的行为和意图吗？

 

林黛玉待下人不薄，紫鹃与他亲如姐妹（这是任何其他小姐与丫鬟之间不存在的，只有凤姐和平儿的关系可以相比），她身边侍奉的人从未有过怨言也没有出格行为，她教香菱写诗毫无主仆芥蒂。林黛玉虽然地位甚高，其实没有很严苛的等级意识。但她下人人缘没有宝钗好，一方面黛玉自视清高，另一方面我觉得跟许多人那她做挡箭牌是有关的。小红自然不敢有所行为，内心的芥蒂必然是存下了。至于黛玉最后不得而知的悲剧结果，或许也跟做挡箭牌太久有关。谁知道呢。

 

总之，我觉得欧丽娟老师对宝钗嫁祸说的平反逻辑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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