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2）

〖二〗夷狄迭相乘而迭相袭

第82卷，晋纪四，惠帝元康七年，丁巳（公元297年）

惠帝之七年，索头（索头，即索虏。南北朝时期南朝对北方民族的蔑称）猗?（?，音yí）西略诸夷三十余国，拓拔氏入主中国之始基也。夷狄居塞内，乘中国之虚，窃为主于中国，而边远之地虚，于是更有夷狄乘之，而为主于所虚之地。夫夷狄所恃以胜中国者，朔漠荒远之乡，耐饥寒、勤畜牧、习射猎，以与禽兽争生死，故粗犷悍厉足以夺中国膏粱豢养之气。而既入中国，沉迷于膏粱豢养以弃其故，则乘其虚以居其地者，又且粗犷悍厉而夺之。故刘、石、慕容、姚、苻、赫连迭相乘而迭相袭，猗之裔，乃养其锐于西北，徐起而收之，奄有（奄有，全部占有。多用于疆土）群胡之所有，而享国以长，必然之势也。契丹入燕、云，而金人乘之于东；金人有河北，而蒙古乘之于北①；知夺人而不知见夺之即在此矣。

呜呼！其养锐也久，则其得势也盛；其得势也盛，则其所窃也深。自拓拔氏之兴，假中国之礼乐文章而冒其族姓（拓跋氏改为元氏），隋、唐以降，胥为中国之民，且进而为士大夫以自旌其阀阅（阀阅，泛指门第、家世）矣。高门大姓，十五（十五，十中有五，即一半）而非五帝三王之支庶（支庶，宗法制度谓嫡子以外的旁支），婚宦（婚宦，结婚与做官）相杂，无与辨之矣。汉、魏徙戎于塞内，空朔漠以延新起之夷，相踵相仍，如蟹之登陆，陵陵藉藉（陵陵藉藉，欺辱践踏）以继进，天地之纪，乱而不可复理，乾坤其将毁乎！谋之不臧，莫知其祸之所极，将孰尤（尤，归咎）而可哉！②

① “契丹入燕云”，指后晋天福元年（公元936年）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于契丹；

参见通鉴第280卷，后晋纪一，高祖天福元年：契丹主作册书，命敬瑭为大晋皇帝，自解衣冠授之，筑坛于柳林。是日，即皇帝位。割幽、蓟、瀛、莫、涿、檀、顺、新、妫、儒、武、云、应、寰、朔、蔚十六州以与契丹，仍许岁输帛三十万匹；

“金人乘之于东”，或指宁江州之战。是役发生于辽天庆四年（公元1114年），为金攻辽的首次战役；

参见《辽史?卷二十七?本纪第二十七·天祚皇帝一》：（天庆四年秋），阿骨打乃与侄粘罕、胡舍等谋，以银术割、移烈、娄室、阇母等为帅，集女直诸部兵，擒辽障鹰官，及攻宁江州，东北路统军司以闻。时上在宁州射鹿，闻之略不介意，遣海州刺史高仙寿统渤海军应援。萧挞不也遇女直，战于宁江东，败绩；

“金人有河北”，指北宋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金灭北宋；

“而蒙古乘之于北”，或指野狐岭之战。是役发生于元太祖六年（金大安三年,公元1211年），为蒙古灭金的决定性战役；

参见《元史?卷一?本纪第一·太祖》：（太祖六年）二月，帝自将南伐，败金将定薛于野狐岭，取大水泺、丰利等县。金复筑乌沙堡。秋七月，命遮别攻乌沙堡及乌月营，拔之。八月，帝及金师战于宣平之会河川，败之。九月，拔德兴府，居庸关守将遁去。遮别遂入关，抵中都；

② 本段中“冒其族姓”、“高门大姓”云云，参见通鉴第140卷，齐纪六，明帝建武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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