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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篇《扬琴线索》的末尾,独创性地将幽的甲骨文造字义解释为“火光微弱”并引申为光线昏暗,那么在卜辞中它是什么含义呢?为此,我在网上搜索到了以下这些含幽的卜辞(普通读者扫一眼就过)。

图1  含幽字的卜辞

可以这样说吧,已发现的有字甲骨中,带幽字的绝大部分都在这里了。总起来看,幽在卜辞中只用作颜色的形容词,且只用来修饰牛和廌
为了让读者能更轻松地理解这里的幽,我再进一步掰开揉碎了慢慢解说。

图2  《甲骨文字典》释幽

首先《甲骨文字典》认为,幽通黝,是的意思。但当我打开别的卜辞时却发现,幽一定不是黑,如图3。

图3  有颜色的牛卜辞

在《甲骨文合集》里的几片相邻的带牛卜辞中,他们写了四种颜色的牛,分别是白牛、黄牛、黑牛和幽牛,由此可见,幽不等于黑。
既然《甲骨文字典》认为幽通黝,那我们就再来看看黝的确切含义。

图4  《说文解字》释黝

《汉典》网站引用的《说文解字》及《说文解字注》里说,黝是微青黑色,通俗点说就是浅黑,而浅黑就是灰至深灰,灰是白与黑的中间色,所以绝不能说成黑。
《说文解字注》说古代黝“多假幽为之”,说得好像先有黝后有幽或它俩可以比肩似的,其实在我看来,幽有甲骨文,而黝只是战国时才造出来的形声字(也可能搂草打兔子顺便会意了一下:幼黑,即浅黑)。既生幽为何又生黝呢?估计是因为幽的引申义已经很多,且本来人家就是光线昏暗的意思,再兼表义一种颜色有点照顾不过来,于是才又造了个专门表义微青黑色即暗灰色的黝。
具体体现在牛身上幽是什么样子呢?我牵一头来给大家看看。

当然这只是做个样子。

在我们过去的印象里,甲骨文里的或殷商时期的牛就是现在常见的耕牛或者黄牛的样子吧?但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公众号“汉字谷”在今年2月14日推出了一篇《牛年话牛……》,其中就说甲骨文的牛字指的是“圣水牛”。

图5  圣水牛骨架

2月18日,公众号“小盗带你入侵史前世界”的一篇文章中说:

圣水牛(Bubalus mephistopheles)是一种生活在全新世中原至长江中下游地区的古水牛,属于牛科—牛亚科—水牛族—水牛属,是角心短粗的水牛类型。圣水牛的体型其实并不大,其体长约3米,肩膀1.5米,体重在500千克左右,与今天的家养水牛差不多,比已经灭绝的德氏水牛、王氏水牛都要小。圣水牛名字的含义并不是“圣”的意思,命名者胡步伍关注到圣水牛粗短的角心时联想到西方传说中的长角魔梅菲斯特,因此命名,所以叫“魔鬼水牛”更为恰当。不过中国学者翻译的时候认为魔鬼之意太过夸张就使用了圣水牛这个名字。

图6  民都洛水牛(与圣水牛比较像)

 圣水牛曾经广泛分布于全新世的黄河之长江中下游地区,目前还没有发现更早的更新世化石,所以是一种仅仅生存于全新世的古水牛。圣水牛喜欢温暖湿润的环境,而公元前3000年至前1100年恰好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温暖期,黄河流域的年平均气温比今天高2℃,1月的平均气温更是比今天高3至5℃。温暖湿润的黄河中下游地区湖沼遍布,绿树成荫,不仅生活着大量的圣水牛,还有像亚洲象、犀牛、貘这些今天只生活在热带和亚热带的动物。
圣水牛并没有生存至今,大概在商朝结束后全部灭绝。关于圣水牛的灭绝,可能是人类的过度捕杀结果,另一个原因便是第一个寒冷期(公元前1000年至前850年)的到来,变冷的气候改变了环境,圣水牛因此失去了昔日家园。
今天遍布中国南方的家养水牛与圣水牛没有血缘关系,它们最早在南亚被驯化,之后才引入中国。

但古生物科普作家“小盗龙江泓”认为象形圣水牛的字不是“牛”而是“兕”。
兕,我现在认为是野水牛而非已经被驯养的圣水牛,这个后面再单说。目前需要先弄明白的是,“牛”字的甲骨文到底是“旱牛”(我瞎起的名字,应该称殷牛)还是水牛。

图7  牛的甲骨文

如果不追究图7的牛是殷牛还是水牛,我们很好解释这个字,恰好一年前的8月7日我就写过一篇《甲骨文:又有牛生羊》,文中解释了牛字。可现在既然出现了旱牛水牛之争,那就要作进一步的分析了。

首先看牛字最突出的特征——它的一双角。据说,殷墟出土的“牛属的角较圆,多弯向前;水牛属的角较为宽扁,皆弯向后”,这与现在黄牛、水牛的区别比较类似,我们可以拿黄牛、水牛的照片来对比着看。

图8  黄牛

通过照片对比,再看甲骨文字形,我们完全可以肯定甲骨文“牛”很像水牛的角而不像黄牛的角。如果觉得用现在的水牛照片作例证不够分量,咱就再看一个河姆渡遗址出土的圣水牛头骨化石。

图9  河姆渡遗址圣水牛头骨化石

另外据考古结果,从殷墟出土的遗骨推断,圣水牛在1000只以上,殷牛在100只以上。也就是说殷人祭祀所用的圣水牛远远多于殷牛,那么卜辞中出现的密密麻麻的“牛”字就应该指的是圣水牛了吧。

好,就算甲骨文牛指的是圣水牛,那还有许多殷牛呢?它们是也被称作牛还是被称作了别的什么东西?

下面解决这个问题。


《甲骨文字典》里说,牛的甲骨文除了图7中的那个牛头形象外,还有一个侧面全躯的字形,且认为这两个字形所表达的含义无别。

图10  《甲骨文字典》释牛

图10中的这个全躯的“牛”是不是跟图8里的黄牛很像?更有意思的是,例句一中那个真“牛”字形两边还带了四点,显然描摹的是水珠(图2中的牛字亦然,可见不是偶然的),那么这就又给牛头的牛是圣水牛增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证据。

可《殷墟甲骨文摹释全编》却不认可那个全躯牛形字是牛,著作者把它释读成了(zhì)。同样的例句二,他给释读成了“尞东黄廌”,见下图。

廌字在《甲骨文字典》里也有,它是这样解释的(我做了一些编辑):

图11  《甲骨文字典》释廌

也就是说,《甲骨文字典》认为,尾巴是一根光棍的为“牛”,而尾巴上有披散的长毛的为廌且廌为野牛。

这就只是一家之言了。

且不说所有种类的牛尾巴上因为驱赶蚊虫牛虻的需要都有长毛因此以有无“尾巴毛”来强分家牛野牛是无稽之谈,又何以见得被释读为廌的甲骨文指的是野牛而不是驯养的殷牛即我临时命名的“旱牛”呢?

通过不完全查找,图10、图11里的字形,在甲骨卜辞中,尾巴为光棍的极少,绝大多数都是带长毛的,因此可以顺势推测,图10里的两个尾巴没毛的字是“懒”写或误写,其实质仍是尾巴带长毛的廌。

把带廌的殷墟卜辞都找出来看会是个什么情况呢(不愿看可忽略)?

图12  带廌的卜辞罗列

廌字主要出现在《花庄东》甲骨里,《合集》里虽然也有一些,但去掉最后两个其实是兕的卜辞也就只有12个。这一方面证明在祭祀时廌的用量不大,另一方面也证明了廌是驯养的而非野生的(因卜辞中很少见有用野生动物祭祀的,且如果廌是野生动物,卜辞里也应有许多田猎、捕获它的记载,可惜没有)。这正与殷墟发现的圣水牛与殷牛的比例相合。

因此我认为,廌是驯养的殷牛。

图13  卜辞花东38

但是,当卜辞中把廌和牛写在一起时,如花东38“壬卜子其入廌牛于丁”,他想说的是廌与牛还是一种名为“廌牛”的动物呢?

我们再来看一组卜辞,花东139。

图14  卜辞花东139

这组卜辞应该都是占卜如何祭祀匕庚的,除了含“廌牛”的那一条外,都是只用一种动物:母猪、母羊、猪、牛、公牛,所以我怀疑,图14中的第二条“乙卜叀廌牛匕庚”也应该是一种动物(而不是两种)。

图15  卜辞花东132

在花东132片中,占卜用牲都为“廌牝一”,牝为母圣水牛。既然挑选圣水牛时要严格公母,在挑选殷牛时怎么就不再讲究了呢?且这个“廌牝一”也很让人迷惑:一个什么?最合理的解释是“一个母廌牛”。
由于上列三个图片都是花园庄东地出土的卜辞,因此我推断,在那个时段的那群人,他们在称谓殷牛时,既可称廌,又可用个双音节词称作“廌牛”,因为毕竟殷牛与圣水牛很像,就像我们现在命名了许多海狮斑马牦牛马鹿牛羚雉鸡一样,只不过那时“水牛”是牛,而我们现在则“旱牛”即黄牛是牛了。殷商时期被称作“牛”的动物,我们已改称为“水牛”;殷商时期的廌或廌牛,我们现在称之为牛。
我这篇文章迟至现在才动笔的原因之一是图3,图3的卜辞里罗列了四种颜色的牛:黑黄白幽。我们现在的“旱牛”可以有许多种颜色,但所见的水牛都是暗灰色或黑色、黑黄色的,怎么可能有黄、白色的水牛呢?

图16  白化水牛

我在网上搜了不少图片,感觉虽然水牛的颜色大都比较灰暗,但还是有其他颜色的。更何况卜辞里说的是圣水牛,而圣水牛早已灭绝了,我们无从再看到它们的毛色。所以这个牛角尖就不钻了。

图17  廌的甲骨文

这一小节的最后,让我们记住廌的甲骨文。您看它的牛角,跟水牛截然不同,却与我们现在的黄牛有些像,见图8和图18。

图18  两头黄牛


第三节咱们来说
古典文献中的兕,都被先贤们解释成了母犀牛。但《南方文物》2007年第4期上却刊载了一篇法国学者雷焕章的文章——《商代晚期黄河以北地区的犀牛和水牛》(译者为中国社科院考古所的葛人),作者很有说服力地论证了甲骨文和传世古文献里的兕其实是水牛
由于这篇文章很长,我就不再梳理他的论证过程了。只想说兕之所以被东晋以后的人误解为一只角的犀牛甚至母犀牛,主要怪郭璞
最早说兕一只角的是《山海经》,大家都知《山海经》中的内容大都荒诞不经(比如说犀“其音如婴儿,是食人”)所以只有东汉郑玄相信,其他人仍说兕“如野牛而青”。但郭璞一反复陈述“兕如水牛,一角,色青,重三千斤”且随着人类开垦、捕猎,野水牛在人多的地方销声匿迹,大家就都信他了并改变了说法。

图19  兕的甲骨文

但兕的甲骨文仍会让人犯疑:这不就是一只角吗?
于是我就换位思考,考虑造字人当时会怎么想。圣水牛描摹的是两只角为主的牛头部,殷牛刻画的是有两只向前的角的侧视图,野水牛应该怎么办呢?它们长得实在太像了,这个字怎么能造得让人一眼就能区分出来?
我想到了非洲野牛。

图20  非洲野牛斗雄狮
非洲野牛不但身强体壮,而且有两只大角,它们杀狮伏豹,主要靠这两只大牛角。对于整天出去打猎的殷王室成员来说,他们不可能不知道野牛角的厉害且还会印象最深刻,因此在造字时,就要刻意表现这对牛角。
可你如果把这两个硕大的牛角都画出来又不像个字了,怎么办呢?侧视图本来就只能看见一只完整的牛角,那就只画一个吧。于是这事就成了。


除了圣水牛、殷牛和野水牛(兕)之外,我估计在殷商时期,黄河中下游地区还应有其他像牛或马但头上有两只角的野生动物,只是它们没被作为祭祀牺牲从而没有在殷墟等地挖掘出来,当然也是因为我阅读量有限所以没能发现这方面的文章,只在这里留下点提示。

图21  角马逐猎豹

在非洲草原上,我们看到了勇斗猎豹的角马,也看到了与雄狮对峙的牛羚,那么在温暖湿润、湖河密布、水草丰美的远古黄淮流域,是否该有更多的类似动物呢?

图22  牛羚对雄狮

在《甲骨文字典》里我还翻到了这样一个字:其身躯似廌,但头上的角不同,《甲骨文字典》怀疑它是一种牛,我倒很希望它是一种角马。

感谢您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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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牛兕廌之惑发布于2023-03-05 10:32: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