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7年(丁酉),宋嘉祐二年、辽清宁三年


1、春,正月,癸未,翰林学士欧阳修权知贡举。时,士子尚为险怪奇澀之文,号太学體;修痛抑之。榜出,囂薄之士,侯修震朝,群聚诋斥,或为祭文投其家。然文体自是遂变。

己亥,天章阁待制兼侍读孙甫卒,特赠右谏议大夫。甫善持论,著唐史记,每言唐人行事以推见当时治乱,若身履其间。诏藏其书祕阁。

2、二月,壬戌,太子太师致仕杜衍卒。衍退寓南京凡十年,性不植产,第室卑漏,才数十楹,居之裕如也。出入从者十许人,乌帽皁履,祶【tì 同褅】袍革带。亲故或言宜为居士服,衍曰:“老而谢事,尚可窃高士名乎!”王洙谒告归應天府,有诏撫问。及病,帝遣中使赐药,挾醫往视,不及,卒,年八十,赠司徒兼侍中,諡正獻。衍临终戒其子薄葬,自作遗疏,其略曰:“无以久安而忽边防,无以既富而轻财用,宜早建储副以安人心。”语不及私。
癸酉,山南东节度使兼侍中王德用卒。德用,将军子,习知军中情伪,以恩抚下,故多得士心,中闻外国,虽闾阎妇女小儿亦呼为黑王相公云。
是月,雄、霸州地震

3、三月,乙未,遼遣林牙耶律防等来请御容。戊戌,以御史中丞张昪为回谢使,單州防御使劉永年副之。初,遼兴宗至其畫像及聖宗畫像凡二轴,请真宗及帝御容,既许之;会興宗晏驾,遂寢。至是遣使再请,故命昪等傳命令更持新主畫像来即予之。翰林學士胡宿草国書,奏曰:“陛下先已许之,今不与,则伤信矣。”不从。昪等至遼,辽主欲先得聖容。昪曰:“昔兴宗弟也,弟先面兄,於理为顺。况今南朝乃伯父之尊,當先致恭。”辽人不能对。

庚子,判陈州、護国节度使、同平章事狄青卒。帝发哀苑中,赠中书令,諡武襄。青为人谨密寡言,计事必審中机会而後发。师行,先正部伍,明赏罚,与士卒同甘苦,虽敌卒犯之,无一人敢先後者,故其出常有功。尤喜推其功以与将佐,始与孙沔破贼,谋一出青,贼已平,经制余事悉以委沔,退然如不用意者。沔始服其勇,既又服其为人,自以为莫及也。洙以贬死,青悉力赒其家事。嘗有持狄梁公畫像及告身诣青,以为青远祖,青谢曰:“一时遭际,安敢自附梁公!”厚赠其人而遣之。


4、八月。辛亥,遼主作《君臣同志華夷同風诗》,后亦属和,并进於太后。

辽遣枢密使萧扈等来请御容。冬,十月,己酉,以翰林学士胡宿为回谢使,使於辽,礼宾使李绶副之,且许以御容,约贺正使置衣篋中交致焉。


5、十二月戊辰,遼以太皇太后不豫,曲赦行在五百里内囚。己巳,太皇太后殂,諡钦哀。钦哀自聽政,杀其嫡后,为国人所不服。既廢而復迎,以不得颛政,猜忌兴宗,然猶干预政事。郡王特布家奴濟哩節告其主,言涉怨望,鞫之无验,當反坐,以钦哀言,竟不加罪,亦不断付其主,僅籍没焉。寧遠節度使萧白掠烏库德哷勒都详袞迪噜之女,强为妻,亦因钦哀言,僅杖而奪其官。興宗末年,政刑廢弛,亦多由钦哀使然。时钦哀诸北唯孝友尚存,先以柴册恩遙授洛京留守,致仕,至是进封豐国王。

1058年(戊戌),仁宗嘉祐三年、辽清寧四年

6、春,正月。甲申,封江夏民妻张氏为旌德县君,表其墓曰“烈女”。初,里中恶少谢师乞过其家,持刀逼张,欲为乱,张大骂,至以刃断其喉,猶能走禽师乞以告鄰人。事闻,特褒異之。

7、六月,庚戌,以权知开封府包拯为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拯言:“东宫虚位,群臣数有言者,未審聖意何久不决?”帝曰:“卿欲谁立?”拯曰:“臣为宗庙萬世计耳,陛下问臣欲谁立,是疑臣也。臣行年七十,且無子,非邀後福者。”帝喜曰:“徐當议之。”拯又言:“近年内臣?秩、权任,優崇稍过,惟陛下裁抑。”又言:“累年以来,制敕纔下,未踰月而辄更,奏语方行,又隨时而追改。民知命令之不足信,则赏罚何以沮勸!欲乞今後臣僚上言利害,并请先下两制集议,如可经久,方许颁行,不可數有更易。”

丁卯,交趾贡異獸二物,本国稱贡麟,狀如水牛,身被肉甲,鼻端有角,食生芻果瓜,必先在杖擊然後食。知虔州杜植奏:“广州嘗有番商辨之曰:‘此乃山犀也。’谨按《符瑞图》,麟,仁獸也,麕身、牛尾、一角,角端有肉。今交趾所獻不类麕身而有甲,必知非麟,但不能识其名,请宣谕交趾进奉人及回降诏书,但云得所进异兽,不言麒麟,足使殊俗不能我欺,又不失朝廷怀远之意。”乃诏止稱異獸云。


8、冬,十月,甲子,以提点江南东路刑狱王安石为度支判官

安石獻書萬言,極陈当世之務,其略曰:“今天下之财力日以困窮,而風俗日以衰壞,患在不知法度故也。法先王之政者,當法其意而已。法其意,则吾所改易更革,不至乎倾骇天下之耳目,囂天下之口,而固已合乎先王之政矣。”又曰:“方天下之人才,未嘗不自人主陶冶而成之,所谓陶冶而成之者,亦教之、养之、取之、任之有其道而已。今之教者非特不能成人之才,又从而困苦毁坏之,使不得成才。”又曰:“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自古治世,未尝以财不足为公患也,患在治财无其道耳。”又曰:“在位之人才既不足矣,而闾巷草野之间亦少可用之才。非特行先王之政而不得也,社稷之讬,封疆之守,陛下其能久以天幸为常而无一旦之憂乎!臣愿陛下鉴漢、唐、五代之所以乱亡,懲晋武苟且因循之祸,明诏大臣,思所以陶成天下人才,慮之以谋,计之以数,为之以渐,期合於当世之变而无负於先王之意,则天下之人才不勝用矣。”又曰:“臣之所稱,流俗之所不讲,而今之议者以谓迂阔而熟爛者也,惟陛下留而察之!”


9、十一月,癸酉,辽主行再生礼及柴册礼,宴群臣於八方陂。先是辽主将行大册礼,南院枢密使萧革曰:“行大礼備仪物,必择广地,莫若黄川。”三司使刘六符曰:“不然,礼仪国之大體,帝王之樂不奏于野。今中京四方之極,朝觐各得其所,宜中京行之。”辽主从六符议。

戊寅,御清风殿受大册礼,大赦。吴王耶律仁先徙封隋王,出为南京副元帅,以耶律華格谮之也。

壬午,辽主谒太祖及诸帝宫。丙戌,祠木葉山【木叶山是个古地名,大致位于今内蒙古西拉木伦河与老哈河合流处,在海拉苏他拉的西端。它是契丹族的先世居地,山上建有始祖庙,每行军及春秋时,祭于此。】。禁造玉器。

辽三司使刘六符卒。六符有志操,能文章,辽主重之。


10、闰十二月,己巳,辽赐皇太叔重元金券。会皇子濬生,重元妻入贺,以豔冶自矜【自夸;自尊自大】,皇后素端重,见之弗喜,戒曰:“为大家婦,何必如此!”重元妻歸,詈重元曰:“汝是聖宗兒,乃使人以哈屯加我!汝若有志,當笞此婢。”重元子尼噜古素有异志,故妇言如此。

1059年(己亥),仁宗嘉祐四年、辽清宁五年

11、春,正月,丙申朔,日有食之。自去年雨雪不止,民饥寒,死道路甚众,诏遣官分行京城赈恤。知开封府欧阳修请罢上元放灯,从之。

12、夏,四月。壬申,端明殿学士、户部侍郎李淑卒,尚书右丞。淑详练朝廷典故,凡有沿革,帝必咨访。然喜倾诐,故屡为言者所斥,讫不得志,抑鬱以死。

初,著作郎何鬲,以皇嗣未立,疏请访唐、周苗裔,備二王後。礼院议:“唐世数已远;周室子孙,宜授官爵,专奉廟享。”癸酉,诏有司妈柴氏谱系,推最长一人奉周祀。於是封周世宗後柴詠为崇义公,与河南府、郑州合入差遣,给公田十顷,专管句陵庙。

己丑,後宫董氏生后第九女,旋晋董氏为贵人。五月戊午,後宫周氏生后第十女。初董氏及周氏有娠,内外皆冀生皇子,内侍省多具金帛器皿杂物備赐予,又修潜宫。潜龙宫者,真宗为府尹时廨舍也。皆生皇女,其赐予之数,犹数倍於兗国公主出降时。

六月,戊寅,月食几尽。己卯,放宫人二百一十四人。


13、秋,七月。丙午,出後宫彭城县君刘氏於洞真宫,为法正虚妙大师,赐名道一。後又坐罪削发为妙法院尼。初,刘氏在掖庭,驼请谒为奸,自吹中丞韩绛密以闻,帝曰:“非卿言,朕不知此。”後数日,有是命。刘氏及黄氏,在十閤中尤骄恣,於是并氏皆出之。丁未,放宫女二百三十六人。

14、十一月己亥,以河南处士邵雍为将作监主簿,本府以遗逸薦,故有是命。後再命为颍州团练推官,皆辞疾不起。

1060年(庚子),仁宗嘉祐五年、辽清寧六年

15、夏,四月,乙丑,京师地震。

贵人董氏生皇第十一女,庚寅,进位美人,固辞;乞赠父官一级,如其请。


16、六月,癸未,辽以隋王耶律仁先复为北院大王。先是仁先嘗为北院大王,有惠政,及是民歡迎数百里,如见父母

17、八月,甲子,以眉州进士苏洵为试校书郎。洵年二十七,始发愤为学,举进士、茂才异等,不中,悉焚其常所为文,闭户益读书,遂通六经、百家之说,下笔顷刻数千言。至和、嘉祐间,与二子轼、辙至京师。翰林学士欧阳修上其所著《權書》、《衡論》、《機策》二十二篇,宰相韩琦善之;召试舍人院,以疾辞。本路转运使赵抃等薦其行羲,修又言洵既不肯就试,乞除一官,故有是命。

1061年辛丑),仁宗嘉祐六年、辽清宁七年

18、三月,己亥,富弼以母丧去位。庚子,罢大宴。时同知礼院晏成裕言:“君臣之义,哀乐所同,请罢春宴,以表優卹大臣之意。”帝亟从其言。成裕,殊子,弼妻弟也。议者或以为过云。——仁宗确实好说话。

19、五月,辛亥,辽杀东京留守陈王萧阿喇。阿喇以例来朝,辽主访群臣以时务,阿喇陈利病,言甚激切。萧革伺辽主意不悦,因谮曰:“阿喇恃宠,有慢上之心,无人臣之礼。”辽主大怒,命缢杀於殿下。皇太后營救不及,大恸曰:“阿喇何罪而遽见杀!”辽主乃優加赙赠,赐葬乾陵之赤山。

阿喇性忠果,曉世务,有经济才;议者谓阿喇不死,後当无重元、分伊逊之祸。

萧呼敦既自结於萧革,藉以鬻权。其族弟迪里荐萧呼都於呼敦,呼敦见其辩给壮勇,倾心交结,每遇休沐,言论终日。呼敦乘间为辽主言呼都及迪里可用,辽主以迪里为旗鼓伊喇详袞,以呼者为宿直官。及革搆陷阿喇,呼都陰为之助,时人醜之。


20、八月,乙亥,御崇政殿,策试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著作佐郎王介、福昌县主簿苏轼、渑池县主簿苏辙。轼所对入第三等,介第四等,辙第四等次。以轼为大理评事、签置凤翔府判官事;介为祕书丞、知青海县;辙为商州军事推官。

丁未谏官司马光奏:“臣昔通判并州,曾三上章乞早定继嗣。是时臣疏远在外,犹不敢隐忠愛死;况今日侍陛下左右,官以谏诤为名。窃惟国家至大至急之务,莫先於此,若舍而不言,是臣怀奸以事陛下,罪不容葅醢【zǔ hǎi剁成肉酱】。伏望陛下少加省察。”

光既具劄子,復面请之。帝时简默不言,虽执政奏事,首肯而已。及闻光言,沉思良久,曰:“得非欲先宗室为继嗣者乎?此忠臣之言,但人不敢及尔。”光曰:“臣言此自谓必死,不意陛下开纳。”帝曰:“此何害!古今皆有之。”因令光以所言付中书。光曰:“不可,愿陛下自以意谕宰相。”是日,光复言江、淮盐事,诣中书白之。宰相韩琦问光:“今日復何所言?”光默计此大事,不可不使琦知,思所以广上意者,即曰:“所言宗庙社稷大计也。”琦喻意,不復言。


21、九月,司马光复奏请早定继嗣曰:“臣不敢望陛下便正东宫之名,但愿陛下自择宗室仁孝聪明者,养以为子,官爵居处,稍异於众人,天下之人,皆知陛下意有所属以係远近之心,愿果断而速行之。”

初,韩琦既默喻光所言,後十日,有诏令与殿中侍御史裏行陈洙同详定行户利害,洙与光屏人语曰:“日者大饗明堂,韩公摄太尉,洙为监察,公从容谓洙曰:‘闻君与司马君实善,君实近建言立嗣事,慨不以所言送中书,欲发此议,无自发之。’行户利害,非所以烦公也,欲洙见公达此意耳。”於是光复具奏,且面言:“臣向者进说,陛下欣然,意谓即行,今寂无所闻,此必有小人言‘陛下春秋鼎盛,何遽为此不祥之事!”小人无远虑,特欲仓卒之际,援立所厚善者耳。‘定策国老’、‘门生天子’之祸,可勝言哉!”。帝大感悟曰:“送中书。”光至中书,见琦等曰:“诸公不及今定议,异日禁中夜半出寸纸以某人为嗣,则天下莫敢违矣。”琦等皆拱手曰:“敢不尽力!”
洙寻具奏,乞择宗室之贤者立以为後。既发奏状,谓家人曰:“我今日入一文字,言社稷大计,若得罪,大者死,小者贬竄,汝辈当为之備。”下奏状者未返,洙得病暴卒。御史中丞王畴等乞优加赙赠,与一子官,赐钱十萬。

22、冬,十月。初,司马光既以所上章送中书,内复出知江州吕诲章。宰相韩琦与同列奏事垂拱殿,读光、诲二章,未及有所启,帝遽曰:“朕有此意久矣,但未得其人。”因左右顾曰:“宗室中谁可者?”琦曰:“此事非臣等所可议,当出自圣择。”帝曰:“宫中嘗养二子,小者甚纯,近不惠;大者可也。”琦请其名,帝曰:“宗实,今三十许岁矣。”议定,将退,琦复奏曰:“此事甚大,臣等未敢施行。陛下今夕更思之,来日取旨。”明日,奏事垂拱殿,又启之,帝曰:“决无疑矣。”琦曰:“事当有渐,容臣等商量所除官。”时宗实犹居父丧,乃议起复秦州防禦使、知宗正寺,帝喜曰:“甚善!”琦又曰:“事不可中止,陛下断以不疑,乞从内批出。”帝曰:“此岂可使妇人知之,只中书行可也。”遂降此诏。

帝自至和末得疾,【至和,1054年三月-1056年九月】廷臣多请早立嗣,帝悉未许,如是五六年,言者亦稍怠。琦嘗独请建学内中,择宗室之谨厚好学者升于内学,冀得亲贤。因属大事,欲以此感动帝意,乘间即言宜早立嗣。帝曰:“後宫一二将就馆,卿且待之。”後皆生皇女。一日,琦取《漢书孔光傳》怀之以进,曰:“漢成帝无嗣,立弟之子。彼中才之主,猶能如是,况陛下乎!愿以太祖之心为心,则无不可者。”於是因光等言,卒成帝意。

癸巳,以诸王宫侍講、屯田员外郎、编校书籍长垣王獵为宗正寺伴读。獵为宫僚凡十三年,於宗实有辅导功,故首用之。


23、十一月,丁巳,起复右衛大将军、秦州防御使、知宗正寺宗實上表请终丧,帝以问韩琦,琦曰:“陛下既知其贤而选之,今不敢遽当者,蓋器识远大,所以为贤也。愿固起之。”表四上,乃从其请。

庚申,左骐骥使、入内都知史志聰,落都知,提点集禧觀。志聰市後苑枯木,私役亲从官,木仆,折足而死。殿中侍御史韩缜言:“亲从布列宿卫,所以奉至尊,戒不虞也。使主者得私役,则禁卫严弛矣。”事下开封府。故事,有狱,司录参军必白知府乃敢鞫治。于是多为志聪地者,司录参军南安吕璹独穷竟之。志聪卒坐此黜。


1062年(壬寅),仁宗嘉祐七年、辽清宁八年

24、春,正月,癸丑,辽主如鸭子河。【松花江】

25、二月,己卯朔,更江西盐法。初,江、淮间运盐既杂恶,官估复高,故百姓利食私盐,由是盗贩者众,捕之急则起为盗。江、淮间,虽衣冠士人,狃【贪图】于厚利,或以贩盐为事。江西则虔州地连廣南,而福建之汀州亦與虔接;虔盐弗善,汀故不産鹽,二州民多盗贩廣南鹽以射利。每歲秋冬,田事纔畢,往往數十百为群,持甲兵、旗鼓,往来虔、汀、漳、潮、循、梅、惠、廣八州之地,所至劫人穀帛,掠人妇女,與巡捕吏卒鬭格。至殺傷吏卒,则起爲盗,依阻險要。捕不能行,或赦其罪招之,歲月浸淫滋多。朝廷以为患 ,嘗遣职方员外郎黄炳乘驿会所属监司及知州、军、通判议。于是等合议,以谓:“虔州食淮南盐已久,不可改,第损近歲所增官估,斤为钱四十,以十县五等户夏税率百钱,令糴盐二斤,隨夏税入钱偿官。”继命提点铸钱沈扶覆视可否。及江西、福建、廣东转运司、虔州官吏,又请“選江西漕船,團为十綱,以三玫使臣部之,直取通、泰、楚都仓鹽。”既又命比部员外郎曾楷诣广南与監司复议通广南鹽,而转运判官陈從益,请“惠、循、梅、潮置五都仓貯鹽,令虔州募鹽铺户,入钱二州,趣五仓受鹽,還二州贸易。所谓变私盐为官盐,易盗贼为商旅。”廷议難之,卒用炳、扶等策;然嵗才增糴六十余萬斤。


癸卯,诏兗国公主入内,安州观察使、附马都尉李瑋知衞州,瑋所生母楊氏歸其兄璋,公主乳母韩氏出居外,公主宅句當内臣梁懷歸前省,诸色祇应人皆散遣之。怀吉等既坐责,公主恚懟,欲自盡,或纵火欲焚第,以邀帝必召怀吾等还,帝不得已,亦为召之。谏官杨畋、司马光、龔鼎臣等皆谏,帝弗聽。然公主意终恶瑋,不肯复入中閤,状若狂易,欲自尽数矣。苗賢妃与俞充仪谋,使内臣王务滋管句附马宅以伺瑋过。瑋素谨,务滋不得其过,乃告功、俞曰:“但得上旨,务滋请以巵了之。”苗、俞白帝,帝不答;顷之,帝与皇后同坐,俞又白之,皇后曰:“陛下念章懿太后,故瑋得尚主,今奈何欲为此!”都知任守忠在旁曰:“皇后之言是也。”务滋谋讫不行,寻有是命。——李?马在门关走了一遭。

壬子,兗国公主降封沂国公主,安州观察使李瑋为建州观察使,落驸马都尉。自公主入禁中,瑋兄璋上言:“瑋愚騃【ái痴】,不足以承天恩,乞赐离绝。”帝将许之。司马光又言:“陛下始者追念章懿太后,故使瑋尚主,欲以申固姻戚,常贵其家。今瑋母子离析,家事流落,大小憂愁,殆不聊生,岂陛下初意哉!近者章懿太后忌日,陛下阅奩【lián】中故物,思平生居处,独能无雨露之戚、悽怆之心乎!瑋既蒙斥,公主亦不得无罪。”帝感悟,遂并责公主,待李氏恩礼不衰,且赐瑋黄金二百两,谓曰:“凡人富贵,亦不必为主婿也!”


26、三月,壬申,徐州言彭城县白鹤乡地生麪【miàn麥的子實磨成的粉】,凡十余顷,民皆取食。帝遣内侍竇承秀往视之。占曰:“地生麪,民将饥也。”既而濠州亦言锺離县地生麪,民取食之。

27、五月,庚午,枢密副使、给事中包拯卒,赠礼部尚书,諡孝肃。拯性峭直,立朝剛毅,人以其笑为黄河清。知开封府时,京师为之语曰:“關節不至,有阎羅包老。”然奏議平允,常恶俗吏苛刻,務爲敦厚,雖甚疾恶,未嘗不推以忠恕。平居无私書,故人亲黨有干请,一皆绝之。居家儉约,衣服器用饮食,虽贵如布衣时。【包拯(999年-1062年7月3日),字希仁,男,庐州合肥(今安徽合肥肥东)人,

28、六月,丙子朔,嵗星晝见。

癸未,以单州团练使刘永年知代州。辽人取山木,积十余里,辇载相属於路,前守惧生事,不敢遏,永年曰:“敌人伐木境中而不治,他日将不可复制。”遣人纵火,一夕盡焚之。上其事,帝称善。辽移文代州捕纵火盗,永年报曰:“贼固有罪,然在我境,何预汝事!”遂不敢复言。


29、秋,七月,戊申,太白经天。

是月,右正言王陶上疏曰:“去见亲发德音,稽唐故事,擇宗子使知宗正寺。中外闻之,感谓此举设施安稳,不驚为耳目,而天下摇摇之心一旦而定。厥後寖闻稽缓【jī huǎn迟延】,四方觀聽,岂免憂疑。流言或罪宗实,以为自唐以来判宗正寺者,皆用宗子,求之典故,乃一寻常差遣,何必过为辞让。或云事由宫中嫔御、宦官姑息之言,圣意因而微惑。臣闻宗实自有此命以来,夙夜恐惧,闭门不敢见人。昨自二月服除,今半年有余矣。臣恐天下之人,谓陛下始者顺天心人欲而命之,今者听左右姑息之言而疑之,不独百世之後,使人歎惜圣政始卒之不一,亦恐自今远近中外奸雄之人得以窥伺间隙矣。”因请对,言宫嫔、宦官有以惑圣聪,而使宗实畏避不敢前。帝问陶:“欲别与一名目,如何?”陶对曰:“此止是一差谴名目,乞与执政大臣议之。”帝曰:“當别与一名目。”於是韩琦等始有立为皇子之议。


30、八月,丙子,右卫大将军、岳州团练使宗实辞秦州防御使、知宗正寺,许之。

初,宗实屡乞缴还告敕,帝谓韩琦曰:“彼既如此,盍姑已乎?”琦曰:“此事安可中辍!愿陛下赐以手札,使知出自圣意,必不敢辞。”比遣使召之,称疾不入。琦与欧阳修等私议曰:“宗正之命既出,外人皆知必为皇子矣,不若遂正其名。”修曰:“知宗正寺告敕付閤门,得以不受;今立为皇子,止用一诏书,事定矣。”遂入对,乞听宗实辞所除官。帝曰:“勿更为他名,便可立为皇子,明堂前速与了當。”琦因请谕枢密院。及张昪至,帝面谕之,昪曰:“陛下不疑否?”帝曰:“朕欲民心先有所繫属,但姓赵者斯可矣。”昪即再拜稱贺。琦等乞帝書手札付外施行。既退,辅臣未分廳,中使已傳手札至中書。

丁丑,琦召翰林学士王珪令草诏,珪曰:“此大事也,非面受旨不可。”明日,请对,曰:“海内望此久矣,果出自圣意乎?”帝曰:“朕意决矣。”珪再拜贺,始退而草诏。欧阳修歎曰:“真学士也!”

己卯,诏曰:“人道亲亲,王者之所先务也。右卫大将军、岳州团练使宗实,皇兄濮安懿王之子,猶朕之子也,少鞠于宫中,聰知仁贤,见於夙成。日者選宗子近籍,命以治宗正之事,使者数至其第,乃崇执谦退,久不受命,朕默嘉焉。夫立愛之道,自亲者始,其以为皇子。”辛巳,帝悉召宗室 入宫,谕以立皇子之意。

壬午,诏入内内侍省皇城司,即内药库之西偏,營建皇子位。癸未,赐皇子名曙。

辛卯,以司封郎中江南李受为皇子位伴读,改宗正寺们读王獵为皇子位说書。

壬辰,诏權以皇城司廨宇为皇子位。乃命入内高班王中慶、梁德政發车乘津置行李入内。帝既下己卯诏書,皇子犹坚卧称疾不入。司马光、王陶等言:“凡人见丝毫之利,到相爭奪,今皇子辞不资之富,已三百余日不受命,其贤於人远矣。有识闻之,足以知陛下之圣,能为天下得人。然臣闻父召无诺,君命召不俟驾而行,使者受命不受辞;皇子不当避逊,使者不当徒反。凡诏皇子内臣,皆乞责降,且以臣子大义责皇子,宜必入。”帝与辅臣谋之,韩琦曰:“今既为陛下子,何所间哉!愿令本宫族属敦勸,及选亲信内人就谕旨,彼必不敢违也。”

丁酉,赐皇子襲衣、金带、银绢各一千。诏登州防御使·同判大宗正事從古、沂州防御使虢国公宗谔敦勸皇子,仍与润王宫大将军以上同入内,皇子若称疾,即乘肩舆。己亥,從古等言皇子犹称疾。是夕,使者往返数四,留禁门至四鼓,皇子终不至,乃诏改返择异日。庚子,以立皇子告天地、宗庙及诸陵。辛丑,皇子以肩舆入内。先是,宗谔责皇子曰:“汝为人臣子,岂得坚拒君父之命而终不受邪?我非不能为众人执汝,强置汝于肩舆,恐使汝遂失臣子之义,陷于恶名耳。”

皇子初让宗正,与记室周孟阳谋之,所上表皆孟阳笔也,每一表,饷孟阳十金。孟阳辞,皇子曰:“此不足为谢,俟得请于朝,方当厚赏耳。”凡十八表,孟阳獲千余缗。及立为皇子,犹固称疾,孟阳入见於卧内曰:“主上察知太尉之贤,参以天人之助,乃发德音。太尉独称疾坚卧,其义安在?”皇子曰:“非敢徼福,以避祸耳。”孟阳曰:“今已有此迹,设固辞不拜,使中人别有所奏,遂得燕安无患乎?”皇子抚榻而起曰:“吾虑不及此。”遂与宗谔等同入内,良贱不满三十口,行李萧然,无异寒士,有書数橱而已。

甲辰,皇子见帝于清居殿。自是,日再朝于内东门,或入侍禁中。

九月,乙巳朔,以皇子为齐州防御使,进封巨鹿郡公。己酉,朝饗景靈宫。庚戌,饗太庙。辛亥,大饗明堂,大赦。

初,帝饗明堂,方宿齋,而充媛董氏疾革,使白皇后曰:“妾不幸即死,愿勿亟闻以慁上精意。”【慁,hùn,打扰】后泫然從之。壬子,帝临奠悽恻,追赠婉仪;癸丑,加赠淑妃,特迁其父右侍禁资为内殿崇班,官其弟姪四人,葬奉先资福院。後又命有司为之定諡及行册礼,于葬日仍给卤簿。司马光言:“古者妇人无諡,近世惟皇后有諡及有追加策命者。卤簿本以赏军功,未嘗施于妇人。伏望特诏有司,悉罢议諡及册礼事,共葬日更不给卤簿,凡丧事所需,悉从减损。”帝嘉纳之。


31、冬,十月,甲午,命知制诰王安石同句当三班院。先是,安石纠察在京刑狱。有少年得鬭鹑,其侪求之,不与,恃与之昵,辄持去,少年追杀之,开封府按其人罪当死。安石驳之曰:“按律,公取、窃取皆为盗,此不与而彼强攜以去,是盗也。追而毆之,是捕盗也。虽死当勿论。”遂劾府司失入,府官不伏,事下審刑、大理,皆以府断为是,诏放安石罪。旧制,放罪者皆诣阙门谢,安石言我无罪,不肯谢;御史台举奏之,释不问。——过失杀人

32、十一月,己巳,进封沂国公主为岐国公主,建州观察使、知卫州李瑋改安州观察使,复为驸马都尉。——小两口又好了。

1063年(癸卯),嘉祐八年、辽清寧九年

33、春,正月,辛亥,辽主如鸳鸯濼。【鸳鸯濼,古湖泊名。亦名鸳鸯泊,在今 河北省张北县 西北境。辽金之世,历为帝王狩猎之所。明后称 集宁海子 。

立皇子濬为梁王。濬为皇后所生,幼而能言,好学,知书。辽主嘗曰:“此子聰慧,殆天授与!”时年六岁,封为王。


34、二月,癸未,帝不豫。甲申,降天下囚罪一等,徒以下释之。

乙酉,太子少傅至仕田况卒,赠太子太保,諡宣简。况明每有文武才,其论天下事甚多,如併枢密院於中书以一政本,日输两制馆阁一员於便殿備访问,以锡慶院广太学,兴镇戎军、原、渭等州营田,汰诸咱宣毅、广捷等冗军,策元昊势屈纳款,必令尽还延州侵地,无过许岁幣,併入中青盐,请戮陕西陷没主将随行亲兵。共论甚伟,然不尽行也。始,巡侵澶州,略得数百人,以属况父延昭,延昭哀之,悉纵去,因自脱归中国,生八子,多知名。况,长子也。保州之役,况杀降卒数百人,朝廷壮其决,後大用之。然卒无子,以兄子为後。

丙戌,中书、枢密院奏事於福寧殿之西阁,见帝所御幄帟、裀褥皆质素暗弊,久而不易。帝顾韩琦等曰:“朕居宫中,自奉正如此耳。此亦生民之膏血也,可轻费之哉!”——勤俭的仁宗皇帝


35、三月,甲辰,诏前郓州观察推官孙兆、邠州司户参军单骧诊御脈。帝初不豫,医官宋安道等进藥,久未效,而兆与骧皆以醫术知名,特召之。丙午,诏中书劾宋安道等罪以闻。壬戌,孙兆为殿中丞,单骧为中都令,仍令校正醫書。封神應侯扁鹊为神應公。皇城使宋安道等皆降官。【扁鹊,战国时期医学家,约生于周威烈王十九年(公元前407),卒于赧王五年(公元前310)

戊申,太子太保致仕庞籍卒。甲寅,昭德军节度使、同平章事李昭亮卒,赠中书令,諡良僖。

乙丑,以圣体康复,宰臣诣东上閤门拜表称贺。

辛未晦,帝崩于福寧殿。是日,帝饮食起居尚平寧,甲夜,忽起,索药甚急,且召皇后。皇后至,帝指心不能言。召医官诊视,投药、灼艾,已无及。丙夜,遂崩。左右欲开宫门召辅臣,皇后曰:“此际宫门岂可夜开!且密谕辅臣黎明入禁中。”又取粥於御?。医官既出,复召入,使人禁守之。


36、夏,四月,壬申朔,辅臣入至寢殿。后定议,召皇子入,告以帝晏驾,使嗣立。皇子驚曰:“莫不敢为,某不敢为!”因反走。辅臣共持之,或解其发,或被以御服,召殿前、马步军副都指挥使、都虞候及宗室刺史以上至殿前谕旨。又召翰林学士王珪草遗制,珪惶惧不知所为,韩琦谓珪曰:“大行在位凡几年?”珪悟,乃下笔。至日昳【 dié太阳偏西。】,百官皆集,猶吉服,但解金带及所佩鱼,自垂拱殿门外哭而入,班福寧殿前。哭止,韩琦宣遗制。

皇子即皇帝位,见百官於东楹。百官再拜,复位哭,乃出。帝欲亮陰三年,命韩琦攝冢宰,辅臣皆言不可,乃止。【蔡氏直笔云:仁宗暴崩,慈圣光献皇后祕不发丧,密召英宗入禁中,降内批宣大臣。明日,卻问候,曉,开内东门,乃啓垂拱殿後门宣上旨,令大臣由垂拱殿入。宰相韩琦而下至福寧殿下,再拜,升阶,扣簾欲进。内侍言:“皇后在此”琦卻立。后發哭曰:“天下不幸,夜来官家忽然上仙。”大臣发哭。后曰:“怎奈何,相公,官家无子?”琦曰:“皇后不可出此言,皇子在东宫,何不便宣入?”后曰:“只是宗室,立了他,後莫有人争?”琦曰:“更何可擬议!”后乃曰:“皇子已在此。”方命卷簾时,英宗已即位了。琦退,谓同列曰:“适来敢乱发一言邪!”于是宣班,草制。殿帅郝质戒殿前班兵曰:“今入殿,候见吾山呼拜时,汝辈方得山呼。”乃扣殿階曰:“宰相欲上殿看官家。”琦稟后,后许之。时英宗散发被面,覆以帽子。质徐搢笏拂开发,審观之,降殿山呼拜,殿前班亦山呼拜。时朝论称有如此宰相、殿帅,天下岂不晏然!按司马氏日记,则英宗在外,翼日召入,韩琦家傳亦云遣使扶持皇子,须臾皇子到,与日记略同。如直笔所载琦对后语,若果有之,家傳必不肯遗,恐出于传闻,未可信也。又,此时殿帅乃李璋,而郝质实为马军帅,直笔蓋误,今并不取。】

遣使告哀於辽及夏国。

帝初即位,与辅臣言,皆不名。及将责降医官,有欲为孙兆、单骧地者,言于帝曰:“先帝初进兆等药,皆有验,不幸至此,乃天命也,非医官所能及。”帝敛容曰:“闻兆等皆两府所薦,信乎?”对曰:“然。”帝曰:“然则朕不敢与知,唯公等裁之!”皆惶恐。甲戌,兆编管池州,骧峽州,同知时责降者十二人,独兆、骧得远地云。

诏:“天下官名、地名、人姓名与御名同者改之;改部署曰总管。”命韩琦为山陵使。

先是辅臣奏事,帝必详问本末,然後裁决,莫不当理,中外翕然皆称明主。是日晚,忽得疾,不知人,语言失次,复召已责降医官宋安道、甄立里、秦宗一、王士伦等入侍疾。

丙子,尊皇后曰皇太后。

丁丑,群臣三上表请听政,戊寅,诏许之,既而以疾不果。有司请改日大敛,司天监言卜近日则不利帝及太后,帝令避太后而已。己卯,大敛,帝疾增劇,号呼狂走,不能成礼。韩埼亟投杖褰簾,抱持帝,呼内人,属令加意擁護。又与同列入白太后下诏,候听政日,请在后权同处分。礼院奏请:“其日皇帝同太后御内东门小殿,垂簾,中书、枢密院合班起居,以次奏事。或非时召学士,亦许至小殿。皇太后处分称“吾”,群臣进名起居于内东门。”从之。

帝自不豫以来,丧皆礼宫执事,群臣奉慰,则垂簾不坐。乙未,大祥,始亲行礼,又卷簾坐受慰,人心少安。

己亥,群臣上表请临朝听政;表三上乃许之。庚子,立京兆郡君高氏为皇后,北作坊使遵甫之女。遵甫,继勋子也。母曹氏,皇太后亲姊。后四岁,与帝同育于禁中,仁宗常谓太后,他日必以相配,太后许诺。既长,出宫;慶曆七年,归于濮邸,封京兆郡君,于是正位。——青梅竹马


37、五月。辽尼噜古、萧呼敦谋逆日甚。呼敦欲速发,尼噜古说其父重元可诈称疾,欲俟辽主临问,即图弑逆;既而忌耶律仁先在朝,谋不果发。尼噜古、呼敦合言於辽主曰:“仁先可任西北路招讨使。”辽主将从之,北院枢密使耶律伊逊谏曰:“仁先,先帝旧臣,德冠一时,不可遽离朝廷。”辽主悟。丙午,以仁先为南院枢密使,徙封许王。


38、戊辰,皇子仲鍼、仲纠始就东宫听读。是日,初御延和殿。帝疾猶未平,命辅臣祈福於天地、宗庙、社稷及景灵宫、寺观,又遣使祷岳、渎、名山。

六月,帝复以疾不出。是时唯两府得入对柔仪,退,诣内东门小殿簾帷之外,复奏政事于后太后如初。帝自感疾,即厭服饵,韩琦嘗亲执药杯以进,帝不尽饮而卻之,药污琦衣。太后亟出服赐琦,琦不敢当。太后曰:“相公殊不易。”皇子仲鍼侍侧,太后曰:“汝盍自勸之。”帝亦弗听。

帝初以憂疑得疾,举措或改常度,遇宦官尤少恩,左右多不悦者,乃共为?间,两宫遂成隙。太后对辅臣嘗及之,韩琦因出危言感动太后曰:“臣等只在外见得官家,内中保護,全在太后。若官家失照管,太后亦未安稳。”太后驚曰:“相公是何言!自家更切用心。”琦曰:“太后照管,则众人自然照管矣。”同列为缩颈流汗。或谓琦曰:“不太过否?”琦曰:“不如此不得。”间有傳帝在禁中过失事,众颇惑之,琦曰:“岂有殿上不曾错一语而入宫门即得诸多错!琦固不信也。”傳者亦稍息。


39、秋,七月。壬子,初御紫宸殿,中书、枢密使奏事。帝自六月癸酉不御殿,至是始见百官,感恸者久之。其後隻日御前殿,雙日御後殿,惟朔望则前後皆不御,至祔庙,始如故。

丁巳,辽使祭大行皇帝于皇仪殿,遂见帝于东厢。帝恸哭久之。使者言及大行,辄出涕。後数日,辽使辞于紫宸殿,命坐赐。故事,当赐酒五行,自是终谅闇【liàng ān居丧时所住的房子。借指居丧。多用于皇帝。】,皆赐茶而已。


40、辽皇太叔重元与其子尼噜古,久萌逆志,会辽主猎于灤河之太子山,扈从诸官多重元之黨,尼噜古遂欲因此窃发。戊午,雍睦宫使耶律良闻其谋,以辽主笃於亲愛,不敢遽奏,密言于太后。太后讬疾,召辽主告之,且曰:“此社稷大事,宜早为计。”辽主诘良曰:“汝欲间我骨肉邪?”良曰:“臣若妄言,甘伏斧鑕。陛下不早備,恐墮贼计。如召尼噜古不来,可卜其事。”辽主从其言,旋召南院枢密使耶律仁先告之,仁先曰:“此曹凶很,臣固疑之久矣。”辽主命仁先察捕之。仁先出,还顾曰:“陛下宜谨为之備!”尼噜古见使者来召,知事泄,羁使者於帐中,欲害之,使者以佩刀断帟而出,驰至行宫,以状闻。辽主始信。【帟,小帐幕。】

尼噜古与萧呼敦遽召集其徒黨,得四百人,奉重元将发,帪前雨赤如血,遂前趋帷宫。遼主仓卒欲往北、南院,仁先曰:“陛下若舍扈從而行,贼必蹑其後。且南、北大王心未可知,岂可往乎!”仁先子讬卜嘉曰:“圣意不可违。”仁先怒,擊其首。会宣徽使萧罕嘉努闻变驰至,执辔固谏,如仁先言,辽主悟,悉委仁先以讨贼事。仁先亟令環车为營,折行马作兵仗,率官属近侍三十余骑阵柢枑外。【柢枑, dǐ hù,古代官衙或军营门前阻拦人马通行的木架。 】贼势甚锐,太后亦亲督卫士禦之。及战,南府宰相萧德身先搏贼,摧其锋,贼众披靡。尼噜古躍马突出,近侍详袞阿蘇射杀之,重元衆稍退。仁先以五院部萧塔喇所居最近,亟召之,分遣人集诸军。

先是尼噜古广结徒黨,而一时不能遽集。殿前都点检耶律萨喇图適在围场,闻乱,劫奚人猎夫来援,既至,闻尼噜古已死,大慟,谓重元曰:“我辈惟有死战,胡为若儿戏,自取灭亡!今行宫无備,乘夜劫之,大事可济。若俟明旦,彼将有備,安知我众不攜贰邪!一失机会,悔将奚及!”萧呼敦曰:“仓卒中黑白不辨,若内外军相应,则吾事云矣。黎明而发,何迟之有!”重元听呼敦计,令四面巡警。

是夜,呼敦率同黨擁立重元,僭位号,呼敦自为枢密使。及旦,重元与呼敦、萨喇图暨其黨统军使萧特里德、兴圣宫太保古迪、陈王特布等率奚人二千直犯行宫。会萧塔喇以援兵至,北面林牙耶律迪里亦赴援。耶律仁先曰:“贼势不能久,當俟其气沮攻之。”乃令耶律伊逊、萧德、萧罕嘉努、萧惟信、耶律良等分领宿卫及援师,北營而阵,乘间奋擊,贼稍却。罕嘉努谕诸猎夫曰:“汝曹去顺效逆,徒取族灭。何若悔过,转祸为福!”猎夫皆投仗首服。贼黨大溃,重元率数骑走。仁先等追杀二十余里,阵斩萨喇图,禽特里德、古迪,杀之;呼敦单骑遁至十七泽,投水死。遼主握仁先手曰:“平乱,皆卿之功也!”

己未,遼主命捕诛逆黨,以萧呼敦首助乱,诛其五子;词连其父陈王孝友,併诛之。前枢密使萧革以子为重元婿,预逆谋,凌迟死。革得倖两朝,恣为姦恶,至是始正典刑,闻者快之。

尼噜古所交结多不逞之徒:萧特里德少不羁,好射猎,以详袞从伐夏,失利还,旋獲罪决大杖,削爵为民;及复用,遂附尼噜古。古迪好戲狎,不修绳检;膂力過人,善擊鞠。萨喇图尤凶暴。尼噜古所与谋者皆此类,故速败。

庚申,重元北走大漠,度不能免,歎曰:“尼噜古使我至此!”遂自杀。

北府宰相姚景行方以疾告归,中道,闻重元乱,收集行旅,得三百余骑,偕南府宰相杨绩勤王,比至,贼已平。辽主嘉其忠,赐以逆人财产。


41、八月,庚辰,王珪议上大行皇帝諡曰神文圣武明孝,庙号仁宗。十月,甲午,葬仁宗于永昭陵。

42、九月,辛亥,以皇子仲鍼为忠武节度使、同平章事、淮阳郡王,改赐名顼【】;仲纠为明州观察使、祈国公,赐名颢【hào】;仲恪为耀州观察使、鄠国公,赐名頵【jūn 】。

43、方帝疾甚时,云为多乖错,往往觸忤太后,太后不能堪。昭陵既复土,韩琦归自陵下,太后遣中使持一封文书付琦,琦启之,则帝所寫歌词并宫中过失事,琦即对使者焚毁,令复奏曰:“太后每说官家心神未宁,语言举动不中节,何足怪也!”及进对簾前,太后呜咽流涕,具道所以,且曰:“老身殆无所容!”琦曰:“此病故耳,疾已,必不然。了疾,母可不容之乎!”太后不怿。欧阳修继言曰:“太后事先帝数十年,仁德著於天下。昔温成之宠,太后处之裕如;今母子之间,反不能容邪!”太后意稍和。修又言曰:“先帝在位岁久,德泽在人,故一日晏驾,天下奉戴嗣君,无一人敢异同者。今太后深居房闥【】,臣等五六書生尔,若非先帝遗意,天下谁肯听从!”太后默然。

他日,琦等见帝。帝曰:“太后待我无恩。”琦对曰:“自古圣帝明王,不为少矣,然独称舜为大孝。岂其余尽不孝邪?父母慈爱而子孝,此常事,不足道;惟父母不慈而子不失孝,乃为可稱。正恐陛下事太后未至耳,父母岂有不慈者哉!”帝大感悟,自是亦不复言太后短矣。


44、十二月,己巳,始御迩英阁,召侍读、侍讲讲《论语》,读《史记》。吕公著讲《论语》不知不愠曰:“古之人,君令有未孚,人心有未服,则反身修德,而不以愠怒加之。如舜之誕敷文德,文王之皇自敬德也。”刘敞读《史记》至“堯授舜以天下”,因陈说曰:“舜至侧微,堯越四岳之以位,天地享之,百姓戴之,非有他道,惟其孝友之德光于上下耳。”二人辞气明畅,帝竦体改容,知其义理讽也。既退,王珪谓敞曰:“公直言至此乎!”太后闻之,亦大喜。

乙亥,淮阳王顼出阁。王辞两宫,悲泣不自勝,太后亦泣,慰谕遣之,自是日再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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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宋纪十四:1063年仁宗去世发布于2024-02-18 11:4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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