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阳王
〖一〗谢晦受顾命而弑君
乱臣贼子敢推刃于君父，有欲篡而弑者，有欲有所援立而弑者，有祸将及身迫而弑者；又其下则女子小人狎侮而激其忿戾，愍不畏死（愍不畏死，强横、顽悍而不怕死。愍，同暋。谓强横、顽悍），遂成乎弑者。若夫身为顾命之大臣，以谋国自任，既无篡夺之势，抑无攀立之主，身极尊荣，君无猜忌，而背憎（背憎，谓背地里憎恨）翕訿（翕訿，音xī zǐ，谓小人相互勾结，朋比为奸），晨揣夕谋，相与协比（协比，勾结，依附）而行弥天之巨恶，此则不可以意测，不可以情求者矣。而徐羡之、傅亮、谢晦以之。
营阳王狎群小而耽嬉游，诚不可以君天下，然其立踰年耳，淫昵之党未固，狂荡之恶未宣，武帝托大臣以辅弼之任，夫岂不望其捡柙（捡柙，即检押。矫正，约束）而规正之？乃范泰（时任特进致仕）谏而羡之、亮、晦寂无一言。王诚终不可诲矣，顾命大臣苟尽忠夹辅以不底于大恶，亦未遽有必亡之势也。恶有甫受遗诏以辅之，旋相与密谋而遽欲弑之，抑取无过之庐陵而先凌蔑（凌蔑，凌辱蔑视）之。至于弑逆已成，乃左顾右眄，迎立宜都（宜都王刘义隆）。处心如此，诚不可以人理测者。视枭獍（枭獍，旧说枭为恶鸟，生而食母；獍为恶兽，生而食父。比喻忘恩负义之徒或狠毒的人）之行如儿戏，视先君之子如孤豚，呜呼！至此极矣。是举也，羡之以位而为之首（徐羡之时任司空、录尚书事），而谋之夙、行之坚、挟险恶以干大恶者，实谢晦也（废帝之时，谢晦实有力焉）。人至于机变以为心术而不可测矣，佹（佹，通诡）而彼焉，佹而此焉，目数动，心数移，殚其聪明才力以驰骋于事物之间隙，蹈险以为乐，而游刃于其肯綮（肯綮，比喻要害或最重要的关键。綮，音qìng，筋骨结合处。比喻事物的关键）；则天理不足顾，人情不足恤，祸福不足虑，而唯得逞其密谋隐毒之为愉；国有斯人，祸不中于宗社者鲜矣。
晦之初起，刘穆之之所荐也（义熙七年）；其从军征伐，宋武之所与谋也。穆之者，固机变之魁；而宋武之诛桓玄、灭慕容超、胜卢循、俘姚泓，皆以入险而震人于不觉者为功；晦且师之，无所用之，则以试之君父而已。当其进言武帝，睥睨（睥睨，斜视。有厌恶、傲慢之意）太子，侧目（侧目，斜目而视，形容愤恨）庐陵，贼杀之锋刃已回绕于二王之颈，曰“是可试吾术”，而二王不觉也，武帝亦不觉也。机变熟而心魂数动，一念猝兴，杀机不遏，如是之憯哉！至于宜都既立，晦乃问蔡廓曰；“吾其免乎。”则亦自知其徒以膺天诛为万世罪人矣。然而不悔也，机变之得逞，虽死而固甘之也。故天下之恶，至于机变而止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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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卷十五（4）发布于2021-07-09 12:57:4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