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34）

〖一七〗刘裕上表依界土断

第116卷，晋纪三十八，安帝义熙九年，癸丑（公元413年）

开创之君，则有乡里从龙之士；播迁之主，则有旧都扈跸（扈跸，随侍皇帝出行至某处）之人；念故旧以敦仁厚者所必不能遗也。然而以伤治理为天下害，亦在此焉。夫其捐弃坟墓、侨居客土以依我，亦足念也；而即束以法制，概以征役（征役，赋税与徭役），则亦不忍也，而抑不能。然以此席富贵、图晏安、斥田宅、畜仆妾、人王人、土王土，而荡佚于赋役之外①；河润（河润，谓恩泽及人，如河水之滋润土地）及于姻亚，登仕版（仕版，旧指记载官吏名籍的簿册。亦借指仕途，官场）则处先，从国政则处后，不肖之子弟，倚阀阅，营私利，无有厌足；而新邑士民独受重役，而碍其进取之途。夫君若（若，与，和）臣既托迹其地，恃其财力以相给卫（给卫，供养和保卫），乃视为新附而屈抑（屈抑，压抑）之以役于豪贵。则以光武之明，而南阳不可问之语，已为天下所不平；又甚则刘焉私东州之众，以离西川之人心而速叛②；岂徒国受其败，彼侨客者之荣利，又恶足以保邪？西人之子，随平王而东迁者也，谭大夫致怨于酒浆佩璲，而东诸侯皆叛③。骄逸者之不可长，诚君天下者所宜斟酌而务得其平也。

晋东渡而有侨立之州郡，选举偏而赋役减④，垂及安帝之世，已屡易世（易世，改朝换代），勿能革也。江东所以不为晋用，而视其君如胡越，外莫能经中原，内不能捍篡贼，诚有以离其心也。刘裕举桓温之法（桓温之法，史称“庚戌土断”。时在哀帝兴宁二年），省流寓郡县而申土断（土断，东晋、南朝废除侨置郡县，使侨寓户口编入所在郡县的办法），然且格（格，抗拒，阻止）而不能尽行。其始无以节之，后欲更之，难矣。

① “斥田宅”，置办田宅。斥，开拓。此处引申为置办；

“荡佚”，放纵，不受约束；

本句意译为：然而这些人却凭此安居富贵，贪图安乐，置办良田美宅，蓄养奴仆姬妾。他们人是国家之人，他们的土地也是国家的土地，却既不缴纳税赋，也不承担徭役；

② “光武”，参见通鉴第43卷，汉纪三十五，光武建武十五年；

“刘焉”，参见通鉴第60卷，汉纪五十二，献帝初平二年；

③ “佩璲”，一种供佩带用的瑞玉。璲，音suì，古代贵族佩带的一种瑞玉；

参见《诗经?小雅?谷风之什?大东》：或以其酒，不以其浆。鞙鞙佩璲，不以其长。维天有汉，监亦有光。跂彼织女，终日七襄；

按：其中“鞙鞙”，佩玉累垂貌。鞙，音xuàn，佩玉貌；

“跂”，音qí，分叉。孔颖达疏：孙毓云：“织女三星，跂然如隅。”然则三星鼎足而成三角，望之跂然，故云隅貌；

《毛诗正义?卷十三?十三之一》孔颖达疏：毛以为，言王政之偏，或用之为官，令其醉酒者，或不见任用，不得其浆者。言王政既偏，其所用之人皆鞙鞙然佩其璲玉，居其官职，不以其才之所长，徒美其佩，而无其德也。维天之有汉，仰监视之，亦有精气之光，是徒有光而无明。今佩璲之人，亦徒有名而无实也。跂然三隅之形者，彼织女也。终一日历七辰，至夜而回反，徒见其如是，何曾有织乎？言王之官司，徒见列于朝耳，何曾有用乎？

及《毛诗序》：《大东》，刺乱也。东国困于役而伤于财，谭大夫作是诗以告病焉；

郑玄注：谭国在东，故其大夫尤苦征役之事也；

④ 本句意在指出：旧都扈跸之人（此处指衣冠南渡之人及世家大族）在官员任命、选拔、赋役减免等方面享有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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