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13）

〖六〗苻坚作教武堂

第104卷，晋纪二十六，孝武帝太元五年，庚辰（公元380年）

先王之教、觌文匿武①，非徒以静民气而崇文治也。文可觌，武不可觌。不可觌者，不可以教，教之而武黩（武黩，即黩武。谓滥用武力，好战），黩则衰。苻坚作教武堂，命太学生明阴阳兵法者教诸将，狄道也，而适足以亡。其为狄道者，奖武以荡人心而深其害气，言治者或知其不可矣，而妄人（妄人，无知妄为的人）犹以迂疏（迂疏，犹言迂远疏阔）诮之；其适足以亡也，则（则，然而）人未有能信其必然者。善哉岳武穆之言曰：“运用之妙，存乎一心②。”武而可以教教者哉？教之习之，其志玩（玩，轻慢，忽视），其气枵（枵，音xiāo，空虚），其取败亡必矣。

兵之所尚者勇，勇非可教而能者也；所重者谋，谋非可豫设而为教者也。若其束伍之严，训练之勤，甘苦与共之以得士心，则取之六经而已足。其他诡诞不经而适以偾军（偾军，使军队覆败。偾，音fèn，覆败）杀将者，则阴阳时日壬遁星气之啧啧多言③，非可进而进，可乘而不乘，以鬼道败人之谋者也。至于骑射技击之法，虽可习焉，而精于态者不给于用；口授而目营之，规行矩止，观天画地，疑鬼疑神，以沮其气而荡其心，不败何待焉？自非狂狡虚妄之士，孰敢任为之师。自非市井亡赖窜身（窜身，藏身）干进（干进，谋求仕进）之徒，孰乐为之弟子。官为之制，妄人尝试焉，只以乱天下，而武备日以玩而衰。苻坚之好虚名而无实用，若此类者众矣，国破身死，而后人犹效之，愚不可瘳，一至此乎！

① “觌文匿武”，即偃武修文。觌，音dí，显示；

参见卷十一晋〖一三〗注①；

② 参见卷六光武〖九〗注②；

③ “时日”，时辰和日子。古人迷信，以为时日有吉凶，常以卜筮决之；

“壬遁”，六壬与遁甲的并称。六壬，旧时一种占卜方法，用阴阳五行来推算吉凶祸福；遁甲，古代方士术数之一；

“星气”，指占星望气之术；

“啧啧”，形容议论纷纷。

观鱼曰：船山此论过于极端，就当时天下大乱，各方争雄的局面而言，苻坚此举未可深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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