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28）

〖一三〗傅燮拒赵忠

第58卷，汉纪五十，灵帝，中平三年，丙寅（公元186年）

汉之将亡，有可为社稷臣者乎？朱儁、卢植、王允未足以当之，唯傅燮乎！讨黄巾而有功，赵忠欲致之而予以侯封，燮不受也。当其时，有军功而拒宦寺，非直（非直，不但，不仅）赏不及焉，还以受罪。故卢植辱于槛车（小黄门左丰之事），王允几于论死（张让之事），皇甫嵩夺其印绶（赵忠、张让之事）。燮拒忠而忠弗能挫，惮其名而弗敢害，燮之德威詟（詟，音zhé，震慑）权奄而制之也，大矣。

燮之拒忠也，曰：“遇不遇，命也；有功不论，时也①。”守正而不竞，安命而不为已甚之辞，坦夷（坦夷，坦率平易）以任天（任天，谓任从天命），而但尽其在己（尽其在己，竭尽自己的力量做好应做的事），自以雅量冲怀（冲怀，淡泊谦和之心）适然于宠辱之交，而小人莫能窥其际。其在汉阳也，曰：“吾遭世乱，不能养浩然之志，食人之禄，又欲避其难乎？”方且自逊以引身之不早，而不待引亢爽之气以自激其必死之心②。夫如是，岂小人之所可屈，又岂小人之所可伤哉！若燮者，托以六尺之孤，正色从容而镇危乱，植也、儁也、允也，智勇形而中藏（中藏，内心情感或腹中才学）浅，固不足以测燮之涯量矣。故知燮非徒节义之士也，允矣其可为社稷之臣矣。

① 参见《后汉书?卷五十八?虞傅盖臧列传第四十八》：顷之，赵忠为车骑将军，诏忠论讨黄巾之功，执金吾甄举等谓忠曰：“傅南容（傅燮，字南容）前在东军，有功不侯，故天下失望。今将军亲当重任，宜进贤理屈，以副众心。”忠纳其言，遣弟城门校尉延致殷勤。延谓燮曰：“南容少答我常侍，万户侯不足得也。”燮正色拒之曰：“遇与不遇，命也；有功不论，时也。傅燮岂求私赏哉！”

② “引身”，抽身，引退；“亢爽”，谓性格直爽；

本句意译为：傅燮尚且在感叹没有能够及早抽身隐退，但是（在国家危难关头），不需要激发其直爽的性格，他自己就已经下定为国必死之决心。

〖一四〗王芬欲行废立而亡

第59卷，汉纪五十一，灵帝，中平五年，戊辰（公元188年）

王芬欲乘灵帝北巡，以兵诛诸常侍，废帝立合肥侯。使其成也，亦董卓也，天下且亟起而诛之，其亡且速于董卓。卓拥强兵专征讨，有何进之召为内主，废辨立协，在大位未定之初，协慧而欲立之者，又灵帝之志也①，然且不旋踵而关东兴问罪之师矣。芬以斗筲文吏，猝起一旦，劫二十二年安位之天子②，废之而立疏族，力弱于卓，名逆于卓，人之问罪也，岂徒如卓而已乎？况其轻躁狂动而必不能成也乎？曹操料其败，以止其废立之妄，非其智之过人也，皎然是非祸福之殊途，有心有目无不能辨也。

夫芬之狂，何以迷而不觉也哉？陈蕃之子逸从臾（从臾，即从谀，怂恿）之，而襄楷以其术惑之也。故有积愤者，不可与图万全之术。挟技术者，不可与谋休咎（休咎，吉凶，善恶）之常。陈逸有不戴天之恨，身与俱碎而不恤，闵其志可也，而不可从也。若襄楷者，昂首窥天而生觊觎，君子之远之也夙矣。此择交定谋者之不可不知也。

① 参见通鉴本卷，灵帝中平六年；

② “二十二年”，为灵帝在位时间。建宁元年（公元168年），灵帝即位，中平六年（公元189年），灵帝崩。至王芬欲行废立之时，灵帝在位二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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