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26）

〖一〇〗吕强、皇甫嵩解党禁以平乱

第58卷，汉纪五十，灵帝，中平元年，甲子（公元184年）

士可杀不可辱，诃斥之、鞭笞之之为辱矣，未甚也，加以不道之名，而辱乃莫甚焉。子见南子，子路不悦①，于圣人何伤焉，而援天以矢（矢，发誓）之，惧夫以辱名加君子，而天下后世谓君子之无妨于辱也。党人者，君子之徒也。黄巾起，吕强曰：“党锢积久，人情怨愤，若不赦宥，将与合谋。”吕强，奄人之矫矫（矫矫，卓然不群貌）者耳，言无足深责，皇甫嵩士大夫而亦为此言也，党人之辱，不如死之久矣！以君子始，以贼终，则向者王甫、曹节谋危社稷之谮（谮，音zèn，诬陷，中伤），非诬也。呜呼！李膺、杜密、范滂诸君子者死，而党人之能卓然自立于死生者无几，张俭之徒，方将以贼起得赦为幸②，而孰知其辱甚于死哉？皇甫嵩之淩蔑（淩蔑，侮辱，轻视）善类也，逾于奄人矣。

① 参见《论语?雍也》：子见南子，子路不说，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

《论语注疏?卷六?雍也第六》邢昺疏：此章孔子屈已，求行治道也。“子见南子”者，南子，卫灵公夫人，淫乱，而灵公惑之。孔子至卫，见此南子，意欲因以说灵公，使行治道故也。“子路不说”者，子路性刚直，未达孔子之意，以为君子当义之与比，而孔子乃见淫乱妇人，故不说乐。“夫子矢之”者，矢，誓也。以子路不说，故夫子告誓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者，此誓辞也。予，我也。否，不也。厌，弃也。言我见南子，所不为求行治道者，原天厌弃我。再言之者，重其誓，欲使信之也；

② 参见《后汉书?卷六十七?党锢列传第五十七》：中平元年，党事解，乃还乡里。大将军、三公并辟，又举敦朴，公车特征，起家拜少府，皆不就。献帝初，百姓饥荒，而俭资计差温，乃倾竭财产，与邑里共之，赖其存者以百数。建安初，征为卫尉，不得已而起。俭见曹氏世德已萌，乃阖门悬车，不豫政事。岁余卒于许下。年八十四；

按：虽史无明文张俭“得赦为幸”，然验之以“望门投止”，船山所言，不为无据。

观鱼曰：据通鉴和《后汉书?卷七十一?皇甫嵩朱俊列传第六十一》，皇甫嵩只是认为“宜解党禁”，并没有明确提出“若不赦宥，将与合谋”。就当时的天下大乱之势而言，缓解矛盾，争取民心，才是稳定东汉政权最有利的措施。可以说，其建议在政治、军事方面都是必要且可行的。

另，针对宦官吕强所言“若不赦宥，将与合谋”，把党锢诸君子与黄巾反贼相提并论。虽然船山对此难以接受，因而感叹“以君子始，以贼终”，但必须承认，吕强所说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况且，所谓反贼和正统之间又有什么严格的划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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