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汉末三互之禁
第57卷，汉纪四十九，灵帝，熹平四年，乙卯（公元175年）
夫人情亦惟其不相欺耳，苟其相欺，无往而不欺；法之密也，尤欺之所藉也。汉灵之世，以州郡相党，制婚姻之家及两州人士不得对相监临（监临，监督），立三互之禁，选用艰难，而州郡之贪暴益无所忌。司马温公述叔向之言，“国将亡，必多制①。”若夫开国之始，立密法以防欺，未即亡焉，而天下之害积矣。
今之为制，非教官及仓巡驿递不亲民者，皆有同省之禁②，此汉灵之遗法也。司马温公曰：“适足为笑。”诚然有可笑者。名为一省，而相去千里者多矣；名为异省，而鸡犬相闻者多矣；同省而声闻不接，异省而婚媾（婚媾，有婚姻关系的亲戚）相连，岂天限地绝，一分省而遂不相及哉？此适足为笑者也。或为婚姻，或相对治，情相狎，过相匿（过相匿，彼此有过错则相互隐瞒），所必虑也，而又奚必婚姻对治之相临（相临，相制）乎！展转以请托，更相匿而互相报，夫岂无私语密缄之足任。已非婚姻、已非对治矣，借手（借手，假他人之手）以告曰：吾无私也。而交通请属之无所惮，此又适足为笑者也。
夫防之严，而适以长（长，助长）欺，既良然（良然，犹果然，确实如此）矣。若夫（若夫，至于）捐禁（捐禁，指废除三互之禁）而乡郡可守，尤有利焉。自贤者而言之，［三互之禁下］南北之殊风，泽国土国之殊壤，民异利，士异教，遥相治而见为利者或害，教以正者或偏，［捐三互之禁］审土之宜以益民，视习之趋以正士，则利果利而教果教矣。自不肖者而言之，［三互之禁下］酷以墨者之无忌也，突为其寇仇，而翩然拚飞（拚飞，翻飞。拚，同翻）于千里之外，无能如何也；即罢斥以归休（归休，辞官退休，归隐），而身得安、子孙得免，无余虑矣。［捐三互之禁］居其土、与其人俱，当官则吏也，归里则乡曲（乡曲，乡亲）也，刑罚科敛之加，非以其正，而乡人可报之于数十年之后，则惴惴焉一夫胜予，不肖之情戢焉，害亦有所惩矣。
夫王者合天下以为一家，揭猜疑以求民之莫而行士之志，［则］法愈疏，闲愈正，不可欺者，一王之法，天理之公，人心之良也，而恃区区之禁制也乎③？三代之隆也，士各仕于其国，而民益亲。亡汉之稗政（稗政，不良的政治措施），柰之何其效之！
① 参见《左传?昭公六年》：【传】：（叔向）又曰：“锥刀之末，将尽争之。乱狱滋丰，贿赂并行。终子之世，郑其败乎！肸闻之‘国将亡，必多制’，其此之谓乎！”
其中“肸”，羊舌肸，即叔向；
② “教官”，掌管教育和学校的官员；
“仓巡”，或指仓场库官和巡检。仓场库官，掌管仓库官员之统称；巡检，缉捕盗贼的基层官员；
“驿递”，驿站；
本句指明朝官员任职的地域回避制度；
参见《明史?卷七十一?志第四十七?选举三》：洪武间，定南北更调之制，南人官北，北人官南。其后官制渐定，自学官外，不得官本省，亦不限南北也；
③ “揭猜疑”，怀有猜疑。揭，持，拿；
“求民之莫”，寻求人民的安定；
《毛诗正义?卷十六?十六之四》郑玄笺：以殷纣之暴乱，乃监察天下之众国，求民之定，谓所归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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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卷八（20）发布于2021-07-09 13:32: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