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28）

〖七〗张伯路之乱

第49卷，汉纪四十一，安帝，永初三年，己酉（公元109年）

盗贼之兴，始于王莽之世。莽篡，天下相师以寇攘，而抑（抑，似，如）刘崇、翟义以草泽起义先之，未足开盗贼窥天之径也。张伯路一起而滨海九郡陷没，孙恩、窦建德、黄巢、方腊、李自成踵兴①，而四海鼓动，张伯路实为之嚆矢（嚆矢，响箭，因发射时声先于箭而到，故常用以比喻事物的开端。犹言先声）焉。

三代之盛，大权在天子也。已而在诸侯矣，已而在大夫矣，已而在陪臣矣，浸以下移而在庶人矣。郡县之天下，诸侯无土，大夫不世（不世，不世袭），天子与庶人密迩（密迩，贴近，靠近）；自宰执以至守令，所为尊者，荣富而已，其他未有尊也。上姓（上姓，大姓。指望族的姓氏）百家相雄长（雄长，称霸，称雄）而莫能制，丰凶不能必之于天，贪廉不能必之于吏，风会（风会，风气，时尚）移之，怨毒乘之，歘（歘然，忽然。歘，同欻，音xū，忽然）狂起，抑将何法以弭之哉！

易曰：“天险不可升也②。”谓上下之分相绝，而无能陵（陵，超越，侵犯）也。易（易，改变）国（国，诸侯国）而郡县，易侯而守令矣；安守令也有体，严守令也有道。守令之仁暴，天子之所操也；其次，廷臣之所衡也；其次，省方（省方，巡视四方）之使所纠也；非百姓之所可与持也。赇吏兴，上下蔽，天子大臣弗能廉察，激民之重怨，而假民以告讦之权，制守令之黜陟诛赏，是进庶人而分天子之魁柄（魁柄，喻朝廷大权）。不肖之吏，弱者偷合于民，强者相仇而竞，豪民视守令如鸡豚，可豢也、可圈也、可讦也、斯可杀也，而何弗可称兵以胁天子也？盗之所以死此而又兴彼也。

易曰：“上天下泽，履，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③。”又曰：“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盗思夺之矣④。”上下不辨，民志不定，乘君子之器者，无大别于小人。侯王岂有种哉？人可奡岸（奡岸，即傲岸。奡，同傲）以制守令之荣辱生死，则人可侯王，而抑可天子矣。察吏不严于上，而听民之讼上，摇动人心而犹谓能达庶人之情，非审于天纲人纪者，莫知其弊也。陵夷天险而授之升⑤，立国者尚知所惩乎！

① “方腊”，参见卷六光武〖一二〗注①；

“李自成”，明末农民起义军领袖；

参见《明史?卷三百九?列传第一百九十七?流贼》：李自成，米脂人，世居怀远堡李继迁寨...迎祥自称闯王...（崇祯九年）秋七月，擒迎祥于盩厔（盩厔，今作周至），献俘阙下，磔死。于是贼党乃共推自成为闯王矣。是月，犯阶、徽。未几，出汧、陇，犯凤翔，渡渭河；

② 参见《周易?坎卦》：彖曰：天险,不可升也；地险,山川丘陵也；

《周易正义?上经随传卷三》孔颖达疏：言天之为险，悬邈高远，不可升上，此天之险也。若其可升，不得保其威尊，故以“不可升”为“险”也；言地以山川丘陵而为险也，故使地之所载之物保守其全。若无山川丘陵，则地之所载之物失其性也。故地以山川丘陵而为险也；

③ 参见《周易?履卦》：象曰：上天下泽，履。君子以辩上下，定民志；

《周易正义?上经需传卷二》孔颖达疏：天尊在上，泽卑处下，君子法此履卦之象，以分辩上下尊卑，以定正民之志意，使尊卑有序也；

按：履卦卦象兑（泽）下乾（天）上，故云“天尊在上，泽卑处下”；

④参见卷一，二世〖一〗注①；

⑤“天险”，此处指代天子的权力和地位；

本句意译为：侵夺天子的权力而抬高平民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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