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25）

〖三〗邓后之贤不足道

邓后崩：第50卷，汉纪四十二，安帝，建光元年，辛酉（公元121年）

母后临朝，未有不乱者也。邓后之视马后也为尤贤，马后贤以名，邓后较有实矣。厚清河王庆而立其子，诏有司捡敕（捡敕，即检敕。谓检查整饬）邓氏家门非过，遣邓骘兄弟还第，皆实也，宜乎其贤无以愈也。然而听政十年，国用不足，至于鬻爵，张伯路起于内，羌叛于外，三辅流亡，天下大困，非后致之而孰使然邪？

盖后之得贤名者，小物之俭约、小节之退让而已，此里妇（里妇，泛指平民妇女）之炫其修谨（修谨，谓行事或处世谨慎，恪守礼法）者也。所见所闻，不出闺闼（闺闼，宫禁的门户），其择贤辨不肖，审是非，度利害，一唯琐琐（琐琐，形容人品卑微、平庸、渺小）姻亚之是庸（庸，任用）。故任尚屡败而不黜，一得罪于邓氏而死不旋踵，徙民蹙地（蹙地，损失国土。此处指邓骘欲弃凉州），唯邓骘之意而人不能争。其尤忮害者，杜根、成翊世进归政之谏，而扑杀于廷。则擅国昵私，糜国于无名之费以空国计，人不得而知者多矣。张禹（曾任太傅、太尉）、尹勤（司空）、梁鲔（司徒）、徐防（曾任司徒、太尉）、张敏（司空）、李修（太尉）、司马苞（太尉）、马英（太尉），皆以庸劣之才，取容（取容，讨好别人以求自己安身）邓氏，而致三公，袁敞（司空）铮铮而早不能容，则崇佞替忠，上下相蒙以酿乱而不自觉者多矣。呜呼！后之始立以贤名，后之终总大政以贤著，干愚贱（愚贱，愚昧卑贱之人）之誉，而蠹隐于中，蚀木不觉，阴始凝而履霜，亦孰知坚冰之至哉①？

故奖妇贤者，非良史之辞也；事女主者，非丈夫之节也。司马温公历鉴于汉、唐，而戴宣仁后以行其志，佞者为之说曰：母改子道。岂非过乎②？

① 参见《周易?坤卦》：《象》曰：“履霜坚冰”，阴始凝也，驯致其道，至坚冰也；

《周易正义?上经乾传卷一》孔颖达疏：“阴始凝也”者，释“履霜”之义，言阴气始凝，结而为霜也。“驯致其道，至坚冰也”者，驯犹狎顺也。若鸟兽驯狎然。言顺其阴柔之道，习而不已，乃至“坚冰”也。褚氏云：“履霜者，从初六至六三。坚冰者，从六四至上六。”阴阳之气无为，故积驯履霜，必至于坚冰。以明人事有为，不可不制其节度，故于履霜而逆以坚冰为戒，所以防渐虑微，慎终于始也；

② 参见卷三武帝〖二八〗注①。

观鱼曰：所谓“事女主者，非丈夫之节也”，这是中国古代评价政治人物一个非常重要的标准，但事急从权，不能一概而论。就王安石变法而言，司马光和王安石孰是孰非是另外一个层面的问题。然温公大家，岂不知“事女主者，非丈夫之节也”？但“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国家利益至上，个人荣辱置之度外，非大丈夫而何？且船山此论又将置狄仁杰于何地？忍辱负重的后来者李鸿章又将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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