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24）

〖二五〗吴汉不审势，逼成都而取败

第43卷，汉纪三十五，光武帝，建武十二年，丙申（公元36年）

建武十二年，天下已定，所未下者，公孙述耳。三方竞进，蹙之于成都，述粮日匮，气日衰，人心日离，王元且负述而归我，此其勿庸劳师亟战而可坐收也较然（较然，明显貌）矣。触其致死之心，徼幸而犹图一逞，未易当也。吴汉逼成都而取败，必然之势矣。光武料之于千里之外而不爽，非有不测之智也，知其大者而已。

故善审势者，取彼与我而置之心目之外，然后笼举（笼举，笼统提出。引申为提纲挈领）而规恢（规恢，规划恢张）之，则细微之变必察；［若］耳目骛于可见之形，而内生其心，则智役于事中，而变生于意外。诗云：“不出于颎①。”出于颎者，其明哲无以加焉。昆阳之拒寻、邑，邯郸之蹙王郎，光武固尝以亟战得之矣，彼一时也。吴汉效之而恶得不败！

① “颎”，音jiǒng，光明。一说通“耿”，心情不安；

“不出于颎”，参见《诗经?小雅?谷风之什?无将大车》：无思百忧，不出于颎”；

《毛诗正义?卷十三?十三之一》郑玄笺：思众小事以为忧，使人蔽暗不得出于光明之道。

〖二六〗蜀中诸子拒公孙述之征

第43卷，汉纪三十五，光武帝，建武十二年，丙申（公元36年）

公孙述之廷不可仕也；虽然，述非王莽比矣，不得已而姑与周旋以待时，不亦可乎？李业、王皓、王嘉遽以死殉之，过矣。述之初据蜀也，犹未称帝，威亦未淫也；察其割据之雄心，［若数子］虑相污陷（虑相污陷，担心清白的名声被玷污），夫岂无自全之术哉？乃因循（因循，流连）于田里家室之中，事至而无馀地，居危乱之邦，无道以远害，畏溺而先自投于渊，介于石而见几者若此乎①？

谯玄，荐贿（荐贿，犹行贿。荐，进献）以免，则尤可丑矣。处乱世而多财，辱人贱行（辱人贱行，可耻的人格，卑贱的行为）以祈生，殆所谓“负且乘致寇至”者与②！哀、平之季，廉耻道丧，一变而激为吊诡（吊诡，奇异，怪异），蜀人尤甚焉。匹夫匹妇之谅②，恶足与龚胜絜（絜，同洁）其孤芳哉！

① “介于石”，参见《周易?豫卦》：“六二：介于石，不终日，贞吉；”

《周易正义?上经需传卷二》孔颖达疏：“介于石”者，得位履中，安夫贞正，不苟求逸豫，上交不谄，下交不渎，知几事之初始，明祸福之所生，不苟求逸豫，守志耿介似于石。然见几之速，不待终竟一日，去恶修善，相守正得吉也；

“见几”，参见《周易?系辞下》：“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

《周易正义?系辞下卷八》孔颖达疏：“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者，言君子既见事之几微，则须动作而应之，不得待终其日。言赴几之速也；”

② 参见卷一，二世〖一〗注①；

③ 参见《论语?宪问》：“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知之也；”

《论语注疏?卷十四?宪问第十四》邢昺疏：自经，谓经死于沟渎中也。谅，信也。匹夫匹妇，谓庶人也，无别妾媵，唯夫妇相匹而已。言管仲志在立功创业，岂肯若庶人之为小信，自经死于沟渎中，而使人莫知其名也。

观鱼曰：李业、王皓、王嘉节操可敬，失之于不能变通；谯玄荐贿以免，则近于“君子贞而不谅”，“贞”，舍信亦可，何况舍财？船山之论未免苛责。

王夫之,读通鉴论,王夫之读通鉴论,王夫之简介,王船山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