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元后伏戎于莽，险不可测
第35卷，汉纪二十七，哀帝元寿二年，庚申（公元前1年）
易曰：“伏戎于莽，三岁不兴①。”不兴者，虑其兴之辞也。三岁而不兴，逮其兴而燎原之焰发于俄顷矣。哀帝崩，元后一闻之，即日驾之未央宫，驰召王莽，诏诸发兵符节、百官奏事、中黄门、期门兵（期门兵，守卫殿门者）、皆属莽。此高帝驰入赵壁夺韩信、张耳军之威权，后以一老妪断然行之，雷迅风烈而无疑畏；其提携刘氏之天下授之王氏，在指顾（指顾，一指一瞥之间。形容时间的短暂、迅速）之间耳。非伏之三岁，爪牙具而羽翼成，安能尔哉？
甚矣，悍妇之威，英雄所不能决，帝王所不能持，而指麾轻于鸿毛，至此极也！司马懿之杀曹爽，刘裕之克刘毅，朱温之争李克用，大声疾呼、深虑阴谋、頳颜（頳颜，脸红。頳，同赪，音chēng，红色）流汗、喋血以争而仅得者，元后偃息（偃息，平静，安静）谈笑而坐收之。故莽有伏戎（伏戎，埋伏军队或刺客）藏于平芜（平芜，草木丛生的平旷原野）蔓草之中，无有险阻之形而不可测也。三岁伏而一旦兴，有国者可不戒哉！
① 参见《周易?同人卦》：“九三，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三岁不兴；”
《周易正义?上经需传卷二》孔颖达疏：“伏戎于莽”者，九三处下卦之极，不能包弘上下，通夫大同，欲下据六二，上与九五相争也。但九五刚健，九三力不能敌，故伏潜兵戎于草莽之中，升其高陵。“三岁不兴”者，唯升高陵以望前敌，量斯势也，纵令更经三岁，亦不能兴起也；
按：同人卦卦象：离（火）下乾（天）上；
同人卦九三爻本谓“三岁不兴”，然而“逮其兴而燎原之焰发于俄顷矣”，故曰“不兴者，虑其兴之辞也”。
〖九〗
何武之言：第35卷，汉纪二十七，哀帝元寿二年，庚申（公元前1年）
何武以忤王莽而死，可以为社稷之臣乎？未也。武与公孙禄谋云：“吕、霍、上官几危社稷，不宜外戚大臣持权。”此汉室存亡之纽也。乃当其时，内而元后为伏莽之戎，外而孔光为翼戴之奸，武仅以孤立之势扑始然之火，既（既，已经）处于不敌之数矣。国之安危，身之生死，徒藉于一言，而言非可恃也，所恃者浩然之气胜之耳。公孙禄岂可终保（终保，即保终。谓保全至终，安然无患）者哉？而与之更相称说（称说，陈述），武举禄，禄即举武，标榜以示私，授巨奸以朋党之讥，则气先馁而恶足以胜之！禄惟诡随（诡随，谓不顾是非而妄随人意），乃以幸免；武不欲为禄之诡随矣，则足以杀其躯而已矣。心不可质（质，盟誓，对质）鬼神，道不可服小人，出没于宠辱之中，而欲援己倾之天下，以水溅沸膏，欲息其焰而焰愈烈，非直亡身，国因以丧，悲夫！
观鱼曰：何武、公孙禄交相举荐的确会授人以朋党之口实，但在当时的情况下，“既处于不敌之数矣”，只能说是出于无奈之下的昏招，不可能成功是必然的。但船山所论“国因以丧”的罪名，不应由二人来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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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卷五（14）发布于2021-07-09 13:50:3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