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夷狄相攻，中国之利”，亡国之言！
第23卷，汉纪十五，昭帝，元凤三年，癸卯（公元前78年）
策者曰：“夷狄相攻，中国之利。”呜呼！安所得亡国之言而称之邪！孱君、懦将、痿痺（痿痺，犹麻木不仁，比喻对事物的反应迟钝或漠不关心。痺，同痹）之谋臣，所用以恣般乐（般乐，大肆作乐）怠傲（怠傲，怠慢骄傲）而冀天幸者也。楚不灭庸、夔、群舒，不敢问鼎①；吴不取州来、破越、胜楚，不敢争盟②；冒顿不灭东胡，不敢犯汉；女直不灭辽，蒙古不灭金，不敢亡宋③。夷狄非能猝强者也，其猝强者，则又其将衰而无容惧者也。刘渊之鸷，不再世而即绝；元昊之凶，有宁夏而不敢踰环庆之塞，惟其骤起也④。若夫若爝火（爝火，炬火，小火）在积薪之下，日吞其俦类（俦类，朋辈；同辈的人。此处指同类），浸以荧荧（荧荧，光闪烁貌。此处借指其势渐张），而中国不知。如或知之，覆以自慰曰：此吾之利也。乃地浸广，人浸众，战数胜，胆已张，遂一发而不可遏。火蕴于积薪之下，焰既腾上，焦头烂额而无所施救矣。赵充国藉藉（籍籍，显著盛大貌）称夙将，而曰：“乌桓数犯塞，匈奴击之，于汉便。”此宋人借金灭辽、借元灭金之祸本也。充国之不以此误汉，其余几矣⑤！霍光听范明友追匈奴便击乌桓，匈奴繇是恐，不能复出兵，韪（韪，音wěi，对）矣哉！
① “庸”，春秋时国名，在今湖北竹山县一带；
“楚灭庸“，参见《左传?文公十六年》：【经】：楚人、秦人、巴人灭庸；【传】：秦人、巴人从楚师，群蛮从楚子盟。遂灭庸；
“夔”，春秋时国名，今湖北秭归县一带；
“楚灭夔”，参见《左传?僖公二十六年》：【经】：秋，楚人灭夔，以夔子归；【传】：秋，楚成得臣、斗宜申帅师灭夔，以夔子归；
“群舒”，春秋郾姓诸国，在今安徽舒城一带；
“群舒”，参见《左传?文公十二年》：【传】：群舒叛楚；
《春秋左传正义?卷十九下?文十一年，尽十五年》杜预注：群舒，偃姓，舒庸、舒鸠之属；
孔颖达疏：《世本》“偃姓，舒庸、舒蓼、舒鸠、舒龙、舒鲍、舒龚。”以其非一，故言“属”以包之；
“楚灭群舒”，按时间先后，分别参见《左传?宣公八年》：【经】：楚人灭舒蓼；【传】：楚为众舒叛，故伐舒蓼，灭之；
《左传?成公十七年》：【经】：楚人灭舒庸；【传】：楚公子櫜（櫜，音gāo）师袭舒庸，灭之；
《左传?襄公二十五年》：【经】：楚屈建帅师灭舒鸠；【传】：八月，楚灭舒鸠；
“问鼎”，参见《左传?宣公三年》：楚子伐陆浑之戎，遂至于洛，观兵于周疆。定王使王孙满劳楚子。楚子问鼎之大小轻重焉；
按：楚问鼎在灭群舒之前；
② “州来”，春秋时国名，在今安徽淮南、凤台、寿县一带；
“吴取州来”，参见《左传?昭公十三年》：【经】、【传】：吴灭州来；
“吴破越”，参见《左传?哀公元年》：【传】：吴王夫差败越于夫椒，报檇（檇，音zuì）李也。遂入越。越子以甲楯五千，保于会稽；
“吴胜楚”，参见《左传?定公四年》：【经】：冬十有一月庚午，蔡侯以吴子及楚人战于柏举，楚师败绩。楚囊瓦出奔郑。庚辰，吴入郢；
“争盟”，指黄池会盟。参见《左传?哀公十三年》：【经】：公会晋侯及吴子于黄池；【传】：夏，公会单平公、晋定公、吴夫差于黄池；
《春秋左传正义?卷五十九?哀十二年，尽十五年》杜预注：夫差欲霸中国，尊天子，自去其僣号而称子，以告令诸侯，故史承而书之；
按：吴国为吴太伯所建，吴太伯弟仲雍之后，周王室宗亲，但由于吴国地处荆蛮，且“文身断发”，中原诸侯普遍将其视为夷狄；
“借金灭辽”，指宋金海上之盟，因为双方使节都由海上往返谈判，故名；
参见《宋史?卷二十一?本纪二十一》：（重和元年二月）庚午，遣武义大夫马政由海道使女真，约夹攻辽；
及《金史?卷二?本纪第二》：是月（天辅元年十二月），宋使登州防御使马政以国书来，其略曰：“日出之分，实生圣人。窃闻征辽，屡破勍敌。若克辽之后，五代时陷入契丹汉地，愿畀下邑；”
“借元灭金”，指南宋联蒙灭金；
参见《宋史?卷四十一?本纪第四十一?理宗一》：（绍定六年）冬十月，江海领襄军从大元兵合围金主于蔡州；
及《元史?卷二?本纪第二》：（太宗五年）冬十一月，宋遣荆鄂都统孟珙以兵粮来助。十二月，诸军与宋兵合攻蔡，败武仙于息州，金人以海、沂、莱、潍等州降；
及《金史?卷十八?本纪第十八》：（天兴二年）十一月辛丑朔...宋遣其将江海、孟珙帅兵万人，献粮三十万石助大元兵攻蔡；
④ “元昊”，指西夏景宗李元昊；
“环庆路”，时为北宋和西夏的边境地带，在今陕西长武、武功一带和甘肃环江、马莲河流域以东；
参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百三十二?庆历元年（辛巳，1041年）》：况庆州东路华池、凤川，与贼界金汤、白豹相接，兼北路东西谷，所距甚近；
及《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百三十五?庆历二年（壬午，1042年）》：又环州定边寨、镇戎军乾兴寨相望八十余里，二寨之间有葫芦泉，今属贼界，为义渠、朝那二郡之交；
“有宁夏而不敢踰环庆之塞”，参见《宋史?卷四百八十五?列传第二百四十四?外国一?夏国上》：元昊既悉有夏、银、绥、宥、静、灵、盐、会、胜、甘、凉、瓜、沙、肃，而洪、定、威、龙皆即堡镇号州，仍居兴州，阻河依贺兰山为固...自河北至午腊蒻山七万人，以备契丹；河南洪州、白豹、安盐州、罗落、天都、惟精山等五万人，以备环、庆、镇戎、原州；左厢宥州路五万人，以备鄜、延、麟、府；右厢甘州路三万人，以备西蕃、回纥；贺兰驻兵五万、灵州五万人、兴州兴庆府七万人为镇守，总五十余万；
按：此处引用李元昊之例，意在指出夷狄未能互相吞并，故不敢进犯；
⑤ 本句意译为：赵充国虽然没有因此而误国，但是和误国又相差多少呢？
观鱼曰：认为“夷狄相攻，中国之利”，而坐视其中一方做大，实属目光短浅，苟且偷安；而霍光的策略，事先告诫范明友“兵不空出，即后匈奴，遂击乌桓”，相机而动，坐收渔翁之利，足见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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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卷四（2）发布于2021-07-09 13:56:5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