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3）

〖四〗汉之人才，以诚信行于家国骨肉之间

第16卷，汉纪八，景帝，中二年，癸巳（公元前148年）

国无人而不可与立，彝伦斁（斁，音dù，败坏）也。韩安国（时任梁国内史）泣请于梁王，而羊胜、公孙诡（羊胜、公孙诡，梁王谋士，主谋刺杀袁盎等大臣）伏诛；田叔（田叔，奉景帝命，往按梁事）悉烧狱辞，而梁王之罪解。以诚信行于家国骨肉之间，彝伦危而得安；汉之人才，所以卓越乎后世也。邹阳见王信（王信，景帝王皇后之兄）而雠（雠，施行，施展）其说，策士之小慧耳。假天性合离之权于闺房（闺房，邹阳之说涉及王皇后、窦太后，故云），阳之智与胜、诡等；自诧其巧，而不知适成乎乱（乱，指引起窦太后、景帝、梁王之间的猜疑疏远）。安国也，叔也，守贞以全仁孝之大者也，非佞人之得有功也。

〖五〗法宽吏酷，则民轻犯法

第16卷，汉纪八，景帝，后元年，戊戌（公元前143年）

法严而任宽仁之吏，则民重（重，认为重要而认真对待）犯法，而多所矜全（矜全，怜惜而予以保全）。法宽而任鸷击（鸷击，即鸷击狼噬，谓凶狠地残害人）之吏，则民轻犯法，而无辜者卒罹而不可活。景帝诏有司谳（谳，音yàn，审判定罪）不能决，移谳廷尉，谳而后谳不当，谳者不为失，立法宽矣。乃郅都、宁成相继为中尉，则假法于残忍之小人，姑宽为之法，以使愚民轻于蹈阱（蹈阱，此处指代犯法），而幸其能出而终不免也。且也谳不当而不为罪，无论失入（失入，谓轻罪重判或不当判刑而判刑）之憯（憯，同惨）也，即数失出（失出，谓重罪轻判或应判刑而未判刑）而弗谴，亦以导赇吏（赇吏，贪赃枉法的官员）之鬻狱，而淫威之逞，冤民且无如之何也。于是而高帝宽大（宽大，指约法三章）之意斩，武帝严酷之风起矣。严之于法而无可移，则民知怀刑（怀刑，谓畏刑律而守法）；宽之以其人而不相尚以杀，则民无滥死。故先王乐进长者以司刑狱，而使守画一之法，雷电章（章，同彰）于上，雨露润于下，斯以合天理而容保（容保，谓宽容爱护，常指爱民）天下与！

〖六〗富而可为吏，不足以善风俗

第16卷，汉纪八，景帝，后二年，己亥（公元前142年）

算资十而得官，景帝减而为四，争之于铢两之间，亦恶足以善风俗乎！应劭曰：“古者疾吏之贪，衣食足，知荣辱，赀（赀，同资，财物，钱财）盈十万，乃得为吏。”劭所云古者何古也，殆秦人之法也。举富人子而官之，以谓其家足而可无贪，畏刑罚而自保，然则畏人之酗饮，而延醉者以当（当，掌管，主持）筵乎？富而可为吏，吏而益富，富而可贻其吏于子孙。毁廉耻，奔货贿，薄（薄，轻视）亲戚，猎贫弱，幸而有赀，居人上，民之不相率以攘夺者无几也。自非嬴氏为君、商鞅为政，未有念及此以为得计者也。

呜呼！亦有自来矣。世之乱也，一策行而取卿相，一战胜而有封邑。故草野贫寒之子，忘躯命，游于刀锯鼎镬之下，以弋获（弋获，泛指擒获，获得）官邑。于是而如馁者之得食焉，快贪饕（贪饕，贪得无厌）而忘哽噎。于是天下苦之，人主厌之，而矫之以任富人之子，以是为愈于彼也。虽然，岂必无以养天下之廉耻而需此哉？矫枉者之枉甚于所矫，而天下之枉不可复伸。为君子者，清品类，慎交游，远挟策（挟策，胸怀计谋、建议）趋风（趋风，闻风而来。引申为追随效仿）之贱士，以使人主知所重轻焉。何至贻朝廷以菲薄贤智、轻侧陋（侧陋，处在僻陋之处的贤人或卑贱的贤者）之心，问居赢（居赢，拥有的资产。赢，经商获得的利益）而揖进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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