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17）

〖一四〗子之于父母，可辱不可杀，臣之于君，可杀不可辱

第14卷，汉纪六，文帝，前六年，丁卯（公元前174年）

子之于父母，可宠、可辱，而不可杀。身者，父母之身也。故宠辱听命而不惭。至于杀，则父母之自戕其生，父不可以为父；子不能免焉（免焉，谓免于被杀），子不可以为子也。臣之于君，可贵、可贱、可生、可杀，而不可辱。刑赏者，天之所以命人主也，贵贱生死，君即逆而吾固顺乎天。至于辱，则君自处于非礼，君不可以为君；臣不知愧而顺承之，臣不可以为臣也。故有盘水加剑，闻命自弛①，而不可捽（捽，音zuó，抵触）。抑臣之异于子，天之秩也。人性之顺者不可逆，健者（健者，强有力的人。引申为位高权重者）不可屈也。

贾生之言以动文帝，而当时之大臣，抑有闻而愧焉者乎？微直（微直，不止）当时，后世之诏狱廷杖而尚被（被，音pī，动词，穿着）章服（章服，绣有日月、星辰等图案的古代礼服。每图为一章，天子十二章，群臣按品级以九、七、五、三章递降）以立人之朝者，抑有愧焉者乎？使诏狱廷杖而有人自裁者，人君之辱士大夫，尚可惩（惩，惩戒）也。高忠宪曰：“辱大臣，是辱国也②。”大哉言乎！故沉水而逮问（逮问，逮捕问罪）之祸息。魏忠贤且革其凶威③，况人主哉？

①  “盘水加剑”，以盘盛水，加剑其上，以示自己若有罪，愿意接受公平的治罪；“自弛”，自己施行，即自尽；

参见《汉书?卷四十八?贾谊传第十八》：颜师古注引如淳曰：“水性平，若已有正罪，君以平法治之也。加剑，当以自刎也。或曰，杀牲者以盘水取颈血，故示若此也；”

②  “高忠宪”，高攀龙，谥“忠宪”。明朝政治家、思想家，东林党领袖；

参见《明史?卷二百四十三?列传第一百三十一》：攀龙晨谒宋儒杨龟山祠，以文告之。归与二门生一弟饮后园池上，闻周顺昌已就逮，笑曰：“吾视死如归，今果然矣。”入与夫人语，如平时。出，书二纸告二孙曰：“明日以付官校。”因遣之出，扃户。移时诸子排户入，一灯荧然，则已衣冠自沈于池矣。发所封纸，乃遗表也，云：“臣虽削夺，旧为大臣，大臣受辱则辱国。谨北向叩头，从屈平之遗则。”复别门人华允诚书云：“一生学问，至此亦少得力。”时年六十五。远近闻其死，莫不伤之；

其中“扃户”，闭户。扃，音jiōng，上闩，关门；

③  “革”，取消，除掉；

本句指高攀龙投水自尽后不久，天启帝驾崩，崇祯帝即位，魏忠贤随即被弹劾，自缢而亡；

参见《明史?卷三百五?列传第一百九十三》：（天启）六年...攀龙赴水死，顺昌等六人死狱中...七年秋八月，熹宗（天启帝）崩，信王（崇祯帝）立...于是嘉兴贡生钱嘉徵劾忠贤十大罪...十一月，遂安置忠贤于凤阳，寻命逮治。忠贤行至阜城，闻之，与李朝钦偕缢死。诏磔其尸。悬首河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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