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礼乐制作,立国之本,鲁两生知其文不知其实

第11卷,汉纪三,汉高帝,六年,庚子(公元前201年)



 

鲁两生责叔孙通兴礼乐于死者未葬、伤者未起之时,非也。将以为休息生养而后兴礼乐焉,则抑管子“衣食足而后礼义兴”之邪说也①。子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②。”信者,礼之干也;礼者,信之资也。有一日之生,立一日之国,唯此大礼之序、大乐之和、不容息(息,停止,停息)而已。死者何以必葬?伤者何以必恤?此敬爱之心不容昧(昧,违背)焉耳。敬焉而序有必顺,爱焉而和有必浃(浃,融洽动之于无形声之微(无形声之微,谓无声无形的细微之处。此处亦可引申为内心),而发起其庄肃(庄肃,庄严恭敬)(乐易,和乐平易。乐,音lè,安乐之情,则民知非苟于得生(苟于得生,苟且偷生)者之可以生,苟于得利者之可以利,[唯]相恤相亲,不相背弃,而后生养以遂(遂,如意,实现)故晏子曰:“唯礼可以已乱③。”然则立国之始,所以顺民之气而劝之休养者,非礼乐何以哉?譬之树然,生养休息者,枝叶之荣也;有序而和者,根本之润也。今使种树者曰待枝叶之荣而后培其本根。岂有能荣枝叶之一日哉?故武王克殷,驾甫脱而息贯革之射,修禋祀之典,成象武之乐④。受命已末,制作未备,而周公成其德⑤,不曰我姑且休息之而以待百年也。

秦之苛严,汉初之简略,相激相反,而天下且成乎鄙倍(鄙倍,浅陋背理。倍,通背。举其大纲,以风起(风起,比喻事物的兴起)于崩坏之余,亦何遽不可?而非直(非直,不但,不仅)无不可也;[若]非是,则生人之心、生人之理、日颓靡(颓靡,萎靡,衰败)而之于泯亡矣。唯叔孙通之事十主而面谀者,未可语此耳。则(则,如果)苟且以背于礼乐之大原(大原,根本,根源),遂(遂,于是,就)终古而不与于三王之盛。使两生者出,而以先王安上治民、移风易俗之精意⑥,举大纲以与高帝相更始(更始,重新开始,除旧布新),如其不用而后退,未晚也。乃必期以百年,而听目前之灭裂。将(将,若)百年以内,人心不靖,风化未起,汲汲于生养死葬之图;则德色父而谇语姑⑦,亦谁与震动容与(容与,放纵,放任)其天良,而使无背(背,弃去,离开死不葬、捐(捐,舍弃,抛弃)伤不恤也哉?

卫辄之立,乱已极矣⑧。子曰:“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民无所措手足⑨。”务本教(本教,根本性的教育。此处特指礼乐)也。汉初乱虽始定,高帝非辄比也。辄可兴而谓高帝不可,两生者,非圣人之徒与?何其与孔子之言相剌谬(剌谬,违背,悖谬)也!于是而两生之所谓礼乐者可知矣,谓其文也,非其实也。大序至和之实,不可一日绝于天壤(天壤,天地之间)。而(而,至于)天地之产,中和之应,以瑞相(瑞相,祥的征兆祐答者,则有待以备乎文章声容之盛,[此则]未之逮(逮,到,及)耳。然草创(草创,开始兴建,创办)者不爽其大纲,而后起者可藉,又奚必人之娴于习而物之给于用邪!故两生者,非不知权也,不知本也。

 

  参见《管子?牧民第一》:凡有地牧民者,务在四时,守在仓廪。国多财则远者来,地辟举则民留处,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四维张则君令行;

  参见《论语?颜渊》: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论语注疏?卷十二?颜渊第十二》邢昺疏:此章贵信也。“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者,此答为政之事也。足食则人知礼节,足兵则不轨畏威,民信之则服命从化。“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者,子贡复问曰:若不获已而除去,于此三者之中何者为先?“曰:去兵”者,孔子答言,先去兵。以兵者凶器,民之残也,财用之蠹也,故先去之。“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者,子贡复问:设若事不获已,须要去之,于此食与信二者之中先去何者?“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者,孔子答言,二者之中先去食。夫食者,人命所须,去之则人死。而去食不去信者,言死者古今,人皆有之,治国不可失信,失信则国不立也;

  参见《左传?昭公二十六年》:【传】:(齐景)公曰:“善哉!是可若何?”(晏子)对曰:“唯礼可以已之。在礼,家施不及国,民不迁,农不移,工贾不变,士不滥,官不滔,大夫不收公利;”

  “驾甫脱”,刚停下战车。驾,出动兵车;“贯革”,射穿铠甲;

参见《礼记?乐记》:(武王)济河而西,马散之华山之阳,而弗复乘;牛散之桃林之野,而弗复服。车甲衅而藏之府库,而弗复用。倒载干戈,包之以虎皮;将帅之士,使为诸侯;名之曰建櫜。然后知武王之不复用兵也。散军而郊射,左射狸首,右射驺虞,而贯革之射息也;

其中“建櫜”,谓将兵甲收藏于武库;

“禋祀”,古代祭天的一种仪式,也泛指祭祀禋,音yīn,祭名,升烟祭天以求福;

参见《史记?卷四?周本纪第四》:其明日,除道,修社及商纣宫。及期,百夫荷罕旗以先驱。武王弟叔振铎奉陈常车,周公旦把大钺,毕公把小钺,以夹武王。散宜生、太颠、闳夭皆执剑以卫武王。既入,立于社南大卒之左,右毕从。毛叔郑奉明水,卫康叔封布兹,召公奭赞采,师尚父牵牲。尹佚策祝曰:“殷之末孙季纣,殄废先王明德,侮蔑祇不祀,昏暴商邑百姓,其章显闻于天皇上帝。”于是武王再拜稽首,曰:“膺更大命,革殷,受天明命。”武王又再拜稽首,乃出;

“象武”,即象舞,周代摹拟用兵时的击刺动作,以象征其武功的一种乐舞;

参见《诗经?周颂?清庙之什?维清序》:《维清》,奏《象舞》也;

《毛诗正义?卷十九?十九之一》孔颖达疏:于周公之时,已象伐纣之功,作《大武》之乐,不言复象文王之伐,制为别乐,故知《象舞》武王制焉。武王未及太平而作此乐;

  “受命”,受天之命。古帝王自称受命于天以巩固其统治;

“末”,老年,晚年;

“受命已末”,指武王在其晚年继位。参见《礼记?中庸》:武王末受命;

《礼记正义?卷五十二?中庸第三十一》郑玄注:末,犹老也;

及《史记?卷四?周本纪第四》:(文王)九年,武王上祭于毕;

张守节正义:文王崩时武王已八十三矣,八十四即位,至九十三崩,武王即位适满十年;

“制作”,指礼乐等方面的典章制度

“制作未备,而周公成其德”,指周公制礼作乐;

参见同上:初,管、蔡畔周,周公讨之,三年而毕定,故初作大诰,次作微子之命,次归禾,次嘉禾,次康诰、诰、梓材,其事在周公之篇。周公行政七年,成王长,周公反政成王,北面就群臣之位。成王在丰,使召公复营洛邑,如武王之意。周公复卜申视,卒营筑,居九鼎焉。曰:“此天下之中,四方入贡道里均。”作召诰、洛诰。成王既迁殷遗民,周公以王命告,作多士、无佚。召公为保,周公为师,东伐淮夷,残奄,迁其君薄姑。成王自奄归,在宗周,作多方。既绌殷命,袭淮夷,归在丰,作周官。兴正礼乐,度制于是改,而民和睦,颂声兴

  参见《孝经?广要道章第十二》: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安上治民,莫善于礼;

《孝经注疏?卷六?广要道章第十二》邢昺疏:欲移易风俗之弊败者,莫善于听乐而正之;欲身安于上,民治于下者,莫善于行礼以帅之;

  “德色”,自以为有德于人而通过神色表达;“谇语”,斥责,责骂

参见《汉书?卷四十八?贾谊传第十八》:商君遗礼义,弃仁恩,并心于进取,行之二岁,秦俗日败。故秦人家富子壮则出分,家贫子壮则出赘。借父耰锄,虑有德色;毋取箕帚,立而谇语。抱哺其子,与公并倨;妇姑不相悦,则反唇而相稽。其慈子耆利,不同禽兽者无几耳;

其中“耰”,泛指农具。耰,音yōu,平整土地的农具;

  “卫辄”,即卫出公,卫灵公之孙,卫后庄公蒯聩之子,此处指卫辄拒父事。卫国太子蒯聩因违抗卫灵公之命出逃国外,后其子卫辄继位,拒不接纳父亲蒯聩回国;

参见《史记?卷三十七?卫康叔世家第七》:(卫灵公)三十九年,太子蒯聩与灵公夫人南子有恶,欲杀南子。蒯聩与其徒戏阳遬(遬,音)谋,朝,使杀夫人。戏阳后悔,不果。蒯聩数目之,夫人觉之,惧,呼曰:“太子欲杀我!”灵公怒,太子蒯聩饹宋,已而之晋赵氏。四十二年春,灵公游于郊,令子郢仆。郢,灵公少子也,字子南。灵公怨太子出饹,谓郢曰:“我将立若为后。”郢对曰:“郢不足以辱社稷,君更图之。”夏,灵公卒,夫人命子郢为太子,曰:“此灵公命也。”郢曰:“亡人太子蒯聩之子辄在也,不敢当。”于是卫乃以辄为君,是为出公。六月乙酉,赵简子欲入蒯聩,乃令阳虎诈命卫十馀人衰绖归,简子送蒯聩。卫人闻之,发兵击蒯聩。蒯聩不得入,入宿而保,卫人亦罢兵;

  参见《论语?子路》: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错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

《论语注疏?卷十三?子路第十三》邢昺疏:礼乐不行,则有淫刑滥罚,故不中也。刑罚枉滥,民则蹐地局天,动罹刑网,故无所错其手足也。“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者,此又言正名之事,非为苟且也。君子名此事,必使可明言,言此事必可遵行。君子于其所言,无苟且。若名之不可言,言之不可行,是苟且而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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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标题:卷二发布于2021-07-09 14: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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