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祖师的出家辞亲书

洞山良价禅师，为唐代高僧，曹洞宗开山祖师。

良价禅师自幼年便跟随师父念《心经》，有一天，念到“无眼、耳、鼻、舌、身、意”时，忽然用手摸面，问师父：“我有眼、耳、鼻、舌等，为何经上却说没有？”师父非常惊讶，并告诉良价：“我不能成为你的老师”。随即让良价前往五泄山礼灵默禅师剃度，年二十一。

良价禅师在前往五泄山出家前，给母亲写了一封告别信，表明父母的养育之恩昊天罔极，而欲报此恩，非上求佛道、下化众生不能做到，故决意辞亲割爱、出家求道，并希望母亲能效仿摩耶夫人，则母子二人将来定能在佛会中相逢。

谨以此文，敬献天下所有父母！愿我们能以良价禅师为榜样，发广大心，行菩萨道，则不唯一生父母，生生父母，俱蒙拔济。

辞北堂书

伏闻诸佛出世，皆从父母而受身；万汇兴生，尽假天地而覆载。故非父母而不生，无天地而不长，尽沾养育之恩，俱受覆载之德。嗟夫！一切含识，万象形仪，皆属无常，未离生灭。虽则乳哺情至，养育恩深，若把世赂供资，终难报答，作血食侍养，安得久长？故《孝经》云：虽日用三牲之养，犹不孝也。相牵沉没，永入轮回。欲报罔极深恩，莫若出家功德。载生死之爱河，越烦恼之苦海，报千生之父母，答万劫之慈亲。三有四恩，无不报矣。故经云：一子出家，九族生天。良价舍今世之身命，誓不还家；将永劫之根尘，顿明般若。伏惟父母心开喜舍，意莫攀缘，学净饭之国王，效摩耶之圣后，他时异日，佛会相逢。此日今时，且相离别，良非遽违甘旨，盖时不待人。故云：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时度此身？伏冀尊怀，莫相寄忆！

未了心源度数春，

翻嗟浮世谩逡巡。

几人得道空门里，

独我淹留在世尘。

谨具尺书辞眷爱，

愿明大法报慈亲。

不须洒泪频相忆，

譬似当初无我身。

岩下白云常作伴，

峰前碧障以为邻。

免干世上名与利，

永别人间爱与憎。

祖意直教言下晓，

玄微须透句中真。

合门亲戚要相见，

直待当来证果因。

译 文

辞北堂书 

我听说诸佛降生，都是通过父母而获得生命；万物兴盛繁育，都是立足于天地来得到容身之处。因此，没有父母就得不到生命，没有天地就不能生长，一切生命都受到了父母养育与天地包容的大恩大德。唉，一切有灵识智慧的生命，虽然它们有多种形态相貌，但它们都将归于变幻莫测，转眼成空的境地，没有逃离生死轮回的范畴。虽然哺乳养育之恩至深至重，如果只是把世俗的供养奉献上去，终究难以报答，仅仅呈上祭品牲礼，又怎能使父母平安长久？因此《孝经》说：即使父母每天享用三牲的供养，做子女的仍旧称不上孝顺。父母与子女相互牵挂，在俗世中沉沦，永久地在轮回中受苦。想要报答父母无边的恩德，都比不上出家。出家的功德，能截断生生死死的情爱长河；能超越烦恼忧悲的无边苦海；能报答千生万劫的父母；乃至三界所有众生的恩德，以及父母恩、众生恩、国王恩、三宝恩，没有不能够报答的。所以经上说：“一人出家，九代祖孙都会因此生到天上。”良价决定舍掉这一世的身命，发誓不再回家中；就用这个无量劫来的根尘识心，当生明悟了生脱死的般若智慧。祈请母亲您打开心结，欢欢喜喜地放舍儿子出家，不要牵扯世俗凡情，而应学习佛的父亲净饭国王，效仿佛的母亲摩耶王后。若能如此，将来自会在佛菩萨聚会的净土中相逢。今天此时此刻，我们暂且别离，不是我非得这么匆忙地离开母亲，实在是时间不等人啊！所以经上说：“如果今生今世不能解脱生死，那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解脱呢？”希望母亲您不要牵挂我！

娘回书

吾与汝夙有因缘，始结母子恩爱情分。自从怀孕，祷神佛：愿生男儿！胞胎月满，性命丝悬。得遂愿心，如珠宝惜，粪秽不嫌于臭恶，乳哺不倦于辛勤。稍自成人，遂令习学。或暂逾时不归，便作倚门之望。来书坚要出家，父亡母老，兄薄弟寒，吾何依赖？子有抛娘之意，娘无舍子之心。一自汝住他方，日夜常洒悲泪。苦哉！苦哉！今既誓不还乡，即得从汝志。不敢望汝如王祥卧冰、丁兰刻木，但如目连尊者度我，下脱沉沦，上登佛果；如其不然，幽谴有在，切宜体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