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五（24）

〖三〗源贺请过误入死罪者戍边

第128卷，宋纪十，孝武帝孝建三年，丙申（公元456年）

源贺请减过误入死罪者充卒戍边，拓拔濬从之，而奖贺曰：“一岁所活不少”，是也。又曰：“增兵亦多”，则乱政也，拓拔氏自此而衰矣。兵者，宗社生民所倚以为存亡生死者也。古者寓兵于农，兵亦农也①。王者莫重乎农，则莫重乎兵，于《风》有《东山》焉，于《雅》有《杕杜》焉，相与劳来而咏歌之，如此乎其贵之也②。后世召募兴，而朴（朴，质朴，朴实）者耕耨（耕耨，耕田除草。亦泛指耕种。耨，音nòu，除草）以养兵，强者战守以卫农，相为匹而不相下，坐食农人勤获之粟而不以为厉（厉，虐害，欺压）农，其有功则立朝右，与士伍而不以为辱士，抑如此乎其重之也。乃使犯鈇锧（鈇锧，古代斩人的刑具，借指腰斩之罪。锧，垫在下面的砧板）之刑，为生人所不齿者，苟全其命，而以行伍为四裔（四裔，指四方边远之地）之徒，则兵之贱也，曾（曾，音zēng，竟）不得与徒隶（徒隶，刑徒奴隶，服劳役的犯人）等，求其不厌苦而思脱、决裂而自恣、幸败而溃散者，几何也？兵贱则将亦贱矣，授钺（授钺，古代大将出征，君主授以斧钺，表示授以兵权）而专征者，一岸狱（岸狱，监狱）之长而已，廉耻丧，卤掠（卤掠，掳掠）行，叛离易于反掌，辱人贱行者之固然，又何怪焉？

夫兵，惟其精也，不惟其多也。士皆千金之士，将专阃外（阃外，指京城或朝廷以外，亦指外任将吏驻守管辖的地域，与朝中、朝廷相对）之尊，为国干城，一旅而敌百万。乌合之众，罪人无行（无行，品行不端），苟免而无惭，虽多何补哉？若以矜全（矜全，怜惜而予以保全）过误而贷其命，则有流放之辟在焉。贺之说，涂饰以为两得，而不知其馁国之神气以向于衰也。后世免死充军，改流刑为佥伍③，皆祖贺之术，而建之为法；行之未久而武备堕，盗贼夷狄横行而无与守国，夫亦见拓拔氏之坐制于六镇而以亡也乎！

①  “寓兵于农”，参见卷二汉高帝〖八〗注①；

②  “《东山》”，指《诗经?国风?豳风?东山》；

参见《毛诗序》：《东山》，周公东征也。周公东征，三年而归，劳归士，大夫美之，故作是诗也。一章言其完也，二章言其思也，三章言其室家之望女也，四章乐男女之得及时也。君子之于人，序其情而闵其劳，所以说也。“说以使民，民忘其死”，其唯《东山》乎？

“《杕杜》”，指《诗经?小雅?鹿鸣之什?杕杜》。杕，音dì，树木孤立貌；

参见《毛诗序》：《杕杜》，劳还役也；

“劳来”，以恩德招之使来；

③  “佥伍”，犹充军。佥，同签。本句指后世的充军制度，此处以宋、明二朝为例；

参见《宋史?卷二百一?志第一百五十四?刑法三》：刺配之法二百余条，其间情理轻者，亦可复古徒流移乡之法，俟其再犯，然后决刺充军。其配隶并减就本处，或与近地。凶顽之徒，自从旧法；

及《明史?卷九十三?志第六十九?刑法一》：为五刑之图凡二。首图五：曰笞，曰杖，曰徒，曰流，曰死...流有安置，有迁徙，(去乡一千里，杖一百，准徒二年。)有口外为民，其重者曰充军。充军者，明初唯边方屯种。后定制，分极边、烟瘴、边远、边卫、沿海、附近。军有终身，有永远；

按：引文括号中为原文所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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