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五（25）

〖四〗二戴、巢尚之权重当时

第128卷，宋纪十，孝武帝大明二年，戊戌（公元458年）

自魏、晋以来至于宋大明之世，而后权移于近臣。戴法兴、戴明宝、巢尚之皆赐爵掌中书事（三人均任中书通事舍人）。前此者，权归大臣，天子虽有所宠信而［近臣］不能伸，孝武以疑忌行独制，义恭等畏祸以苟全，于是而其法始变。春秋之季，世卿执国，非其族属，则谓之嬖大夫（嬖大夫，官名，下大夫的别称）。以孔子之圣，位至下大夫而止，弗能为卿也①。魏、晋以后，流品重，世族兴，而非门阀以进者，谓之幸臣；即人主之所委任，弗能登之三事（三事，指三公）也。乃以其时考之，春秋篡弑相仿（相仿，相效仿），晋、宋权臣继攘（继攘，相继侵夺），上用一人，而下远之也若将污己，仇之也若不两立，人君孤立，而兴废死生不能自保。盖（盖，原因在于）嬖幸之名立，以禁锢天子之左右，流俗之稗政（稗政，指不良的政治措施），夺攘之祸媒也。

然而为人主所亲幸者，率多邪佞贪谗，导君于恶，而弄威福以仇（仇，同雠。施行，施展）奸利，卒不能收一人之用可恃为股肱者，何也？物之所贵，因而自贵者，道也；物之所贱，因而自贱者，机也。丰年谷贱而多荑稗（荑稗，荑﹑稗为二草名，似禾，实比谷小，亦可食），陂泽（陂泽，湖泽）鱼贱而多臭腐，物论（物论，众人的议论，舆论）之所趋，物情（物情，众情，民心）之所竞，而物理（物理，事物的道理、规律）之所繇以良楛（良楛，精良与粗略。楛，音kǔ，器物粗劣不坚。引申为恶劣，不正当），必然之势也。九品之外无清流，世族之外无造士（造士，学业有成就的士子），于是而不在此数（此数，指清流、造士之列）者，知不足以应当世之宠光，颓然自放（自放，自我放纵）而已。其慧者，又将旁出歧趋（歧趋，不同的趋向。此处引申为歪门邪道）以冀非分之福泽。故天子欲拔一士于流品之外，而果无其人。即有明辨之智，干理之才，喻利（喻利，谓重视利益，谋求利益）焉耳，稔恶（稔恶，丑恶，罪恶深重）焉耳，于是而天下后世益信孤寒特起之士果为佞幸，适以破国亡家而不可用；亦恶知摧抑（摧抑，挫折压制）而使智于污下（污下，卑下，鄙陋）者，虽有才智不能自拔也。

故人主之好尚，不能不随风俗以移，而圣王崛起，移风易俗，抑必甄陶（甄陶，化育，培养造就）渐渍（渐渍，浸润。引申为渍染，感化）之有日，而不可旦夕期其速革。孝武以近臣间大臣而终于乱，非天子不可有特用之人，其驯致之者，无以豫养之也②。

①  “孔子、下大夫”，参见《论语?乡党》：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与上大夫言，訚訚如也；

《论语注疏?卷十?乡党第十》邢昺疏：侃侃，和乐之貌。訚訚，中正之貌。下大夫稍卑，故与之言，可以和乐。上大夫，卿也，爵位既尊，故与之言，常执中正，不敢和乐也；

按：其中“訚訚”，说话和悦而又能辩明是非之貌。訚，音yín，和悦而正直地争辩。据此，孔子当时地位与下大夫相当；

②  “驯致”，逐渐招致。招致，收罗；“豫养”，先行养育或预先教养；

本句意译为：孝武帝任用近臣、疏远大臣，最终导致国家动乱，（原因）并不在于天子不能有特别任用之人。而是在于孝武帝虽然逐步收罗了这些人，却没有预先对他们进行培养（使之适合其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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