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24）

〖七〗刘裕料刘牢之、桓玄成败之机

第112卷，晋纪三十四,安帝元兴元年，壬寅（公元402年）

成败之数，亦晓然易见矣，而苟非间世（间世，犹隔世。谓不世出）之英杰，无能见者，气焰之相取（相取，相依托）相轧有以荡人之心神，使之回惑（回惑，迷惑，惶惑）也。天下不可易者，理也；因乎时而为一动一静之势者，几（几，时机，机会）也。桓玄竖子而干天步（天步，天之行步。指时运、国运等），讨之必克，理无可疑矣。然君非君，相非相，则理抑不能为之伸；以力相敌，而力尤不可恃；恶容不察其几哉？

玄犯历阳，司马休之（司马休之时任襄城太守）走矣，尚之（司马尚之时任豫州刺史）溃矣，玄所畏者，刘牢之拥北府之兵尔。牢之固曰：“吾取玄如反手。”牢之即有（即有，假若有）不轨之心，何必不诛玄而挟功以轧元显，忽怀异志以附玄，甚矣牢之之诈而愚也。唯刘裕见之也审，故与何无忌、刘敬宣极谏牢之，以决于讨玄。斯时也，刚决而无容待也，几也。玄已入建业，总百揆，督中外，布置腹心于荆（桓玄以桓伟为荆州刺史）、江（以桓石生为江州刺史）、徐、兖（以桓修为徐、兖二州刺史）、丹阳（以卞范之为丹阳尹）以为巩固，而玄抑矫饰（矫饰，造作夸饰，掩盖真相）以改道子昏乱之政，人情冀得少安。牢之乃于斯时欲起而夺之，不克而为玄所削，众心瓦解，尚思渡江以就高雅之于广陵，其败必也。敬宣且昏焉，又唯刘裕见之也审，直告牢之以不能，而自还京口，结何无忌以思徐图。斯时也，持重而无患其晚也，几也。

夫几亦易审矣，事后而反观之，粲然无可疑者。而迂疏（迂疏，犹言迂远疏阔）之士，执一理以忘众理，则失之；狂狡之徒，见其几而别挟一机，则尤失之；无他，气焰之相取相轧，信乱而不信有已乱（已乱，平息动乱，平定乱局）之几也。裕告无忌曰：“玄若守臣节，则与卿事之。”非伪说也，乱有可已之几，不可逆也。又曰：“不然，当与卿图之。”则玄已在裕目中矣。所谓间世之英杰能见几者，如此而已矣，岂有不可测之神智乎？

王夫之,读通鉴论,王夫之读通鉴论,王夫之简介,王船山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