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21）

〖三〗（保留发布）

〖四〗王凝之请鬼兵御敌

第111卷，晋纪三十三,安帝隆安三年，己亥（公元399年）

天下多故，言兵者竞起，兵不可以言言者也。孙、吴之言①，切于情势，近于事理矣，而当时用之，偶一胜而不足以兴。读其书者，未有能制胜者也，况其滥而下者乎？道不足则倚谋，谋不足则倚勇，勇不足则倚地，地不足则倚天，天不足则倚鬼。倚鬼，则敌知其举无可倚矣。倚鬼，则将吏士卒交释其忧勤，智者知其无成而心先乱，愚者幸其有成而妄自骄，兵败身死，以殉术士巫觋（巫觋，古代称女巫为巫，男巫为觋，合称“巫觋”。后亦泛指以装神弄鬼替人祈祷为职业的巫师。觋，音xí，男巫）之妖，未有免者。然而术士巫觋之说，终淫于言兵者之口，其说炙毂（炙毂，比喻言语流畅风趣。此处引申为蛊惑人心），其书汗牛，天下多故，乘之以兴，无乱人非乱世也。

王凝之奉天师道，请鬼兵御贼，而死于孙恩；殷仲堪奉天师道，不吝财贿以请祷，而死于桓玄；段业信卜筮巫觋，而死于沮渠蒙逊②。鬼者，死之徒也，与鬼为徒，而早近于死。况以封疆人民倚于恍惚无实之妖邪，而贻国以亡，陷民于死；若是者，见绝于天，未有不丧其身首者也。段业，窃也；仲堪，叛也；天夺其魄，以迷于鬼，而死也固宜。王凝之清族雅士，分符治郡，以此戕身而误国，不亦愚乎？凝之之奉妖也，曰其世奉也，则王羲之不能辞其咎矣。

妖邪繁兴，附于兵家之言，世所号为贤者且惑焉。郭京以陷城，申甫以丧师，金御史声秉大节以不贰于生死③，而亦惑焉，白圭之玷也。丁甲也，壬遁奇禽也，火珠林也④，乞灵于关壮缪（关壮缪，关羽，谥壮缪，故称）及玄武之神也，皆言兵者之所倚也。其书不焚，其祀不毁，惑世诬民，乱人不可戢矣。

① “孙、吴”，指孙武、吴起；

参见《史记?卷六十五?孙子吴起列传第五》：太史公曰：世俗所称师旅，皆道孙子十三篇，吴起兵法，世多有，故弗论，论其行事所施设者。语曰：“能行之者未必能言，能言之者未必能行。”孙子筹策庞涓明矣，然不能蚤救患于被刑。吴起说武侯以形势不如德，然行之于楚，以刻暴少恩亡其躯。悲夫！

② “殷仲堪”，参见本卷本年；

“段业”，参见通鉴第112卷，晋纪三十四，安帝隆安五年；

③ “郭京”，北宋末年士兵，自称会法术，可抵挡金兵，最终为金军所败；

参见《宋史?卷二十三?本纪第二十三·钦宗》：（靖康元年闰十一月）丙辰，妖人郭京用六甲法，尽令守御人下城，大启宣化门出攻金人，兵大败。京托言下城作法，引余兵遁去。金兵登城，众皆披靡。金人焚南薰诸门；

“申甫”，明末僧人，受金声举荐，以旁门左道抵抗后金（清）兵，大败；

参见《烈皇小识?卷二》：申甫者，游棍也，始为僧，号本初。游滇、黔中，得彼中役鬼之术，小试辄验。庶吉士金声荐之。上召问，颇惑其术，特授为副总兵，捐内帑七十万金，听其造车募兵之用。授金声为御史，监其军...申甫漫为大言，其所募兵，皆乞丐子及优人，三尺童子知其必败。亦以十六日誓师，至卢沟桥，猝与虏兵遇，所造车既不可用，试术复不验，所统七千人，跪而受刃，犹幸而不为郭京之续也。金声以在城中得免；

“金御史声”，即金声，明末官员，崇祯朝任御史，故称。举荐申甫抵抗后金（清）兵；

参见《明史?卷二百七十七?列传第一百六十五·金声》：金声字正希，休宁人。好学，工举子业，名倾一时。崇祯元年成进士，授庶吉士。明年十一月，大清兵逼都城，声慷慨乞面陈急务，帝即召对平台。退具疏言：“臣书生素矢忠义，遭遇圣明，日夜为陛下忧念天下事。今兵逼京畿，不得不急为君父用。夫通州、昌平，都城左右翼，宜戍以重兵。而天津漕艘所聚，尤宜亟防。今天下草泽之雄，欲效用国家者不少，在破格用之耳。臣所知申甫有将才。臣愿仗圣天子威灵，与练敢战士，为国家捍强敌，惟陛下立赐裁许。”申甫者，僧也，好谈兵，方私制战车火器。帝纳声言，取其车入览，授都司佥书。即日召见，奏对称旨，超擢副总兵，敕募新军，便宜从事。改声御史，参其军。甫仓猝募数千人，皆市井游手，所需军装戎器又不时给。而是时大清兵在郊圻久，势当速战，急出营柳林。总理满桂节制诸军，甫不肯为下。桂卒掠民间，甫军捕之，桂辄索去。声以两军不和闻，帝即命声调护。亡何，桂殁，甫连败于柳林、大井，乃结车营卢沟桥。大清兵绕出其后，御车者惶惧不能转，歼戮殆尽，甫亦阵亡；

④ “丁甲”，即六丁六甲。本为道教神名。后亦泛指天兵天将；

“壬遁”，参见卷十四孝武帝〖六〗注③；

“奇禽”，即奇门遁甲和演禽。奇门遁甲，术数的一种，据以推算吉凶祸福；演禽，占卜的一种。以星、禽推测人的禄命吉凶；

“火珠林”，亦称钱筮法。用铜钱来求阴爻、阳爻算命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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