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18）

◎愍帝

〖一〗愍帝西入长安，必亡之势

愍帝即位长安：第88卷，晋纪十，愍帝建兴元年，癸酉（公元313年）

愍帝之西入长安，必亡之势也。刘聪虽去雒阳，石勒虽去江、淮，而聪在平阳（平阳，今山西临汾县西南），勒在邺（邺，今河北临漳县西南），雒阳已毁，襄（襄，今湖北襄阳）、邓（邓，今河南邓州）已残（残于张昌之乱），勒一踰河而即至雒，聪一踰河而即犯关中；长安孤县（县，同悬）于一隅。亘南北而中绝，二虏夹之，旋发而旋至。张轨远在河西（张轨时任镇西将军、都督陇右诸军事），孤军无辅；李特又割据巴、蜀（李特于太安二年战败被杀，其子李雄于光熙元年称帝，建立成汉），而西南之臂断；天下所仅全者江东耳，而汝（汝，汝阴郡，辖境相当今安徽颍河流域以西和河南新蔡、淮滨等县地）、雒荒残，则声势不足以相及；贾疋（贾疋，时任安定太守。疋，音yǎ）、索綝（索綝，时任安西将军，冯翊太守。綝，音chēn）、麴允（麴允，时任安夷护军，始平太守。麴，音qū）崛起乍合之旅，不足以系九鼎明矣。周顗等之中道而遁（永嘉五年，周顗奔琅琊王），非葸怯（葸怯，畏惧。葸，音xǐ，害怕，畏惧）怯而背义也，知其亡在旦夕，而江东之犹可为后图也。

长安自汉以来，芜旷而不可为奥区（奥区，腹地）久矣。聪、勒之不急犯而据之也，以其地之不足恃也。名之为天子之都，而后刘聪欲固获之矣。帝不入关，长安未即亡也。当其时，石勒已舍淮、襄而北矣，雒阳虽生蔓草，而陈、汝、蔡、邓犹凭楚塞以为固，东则连寿、泗而与江东通其津梁①，西则连关、陕而与雍、凉系其络脉，此率然（率然，喻前后呼应）之势，首尾交应之形也。使愍帝不舍中州，而权定都于陈、许、宛（宛，今河南南阳市）、汝之间，二虏之不敢即犯辇毂（辇毂，皇帝的车舆。代指京城或皇帝）明矣。疋、綝怀土而挟之以西②，人无能与争，而但思逋散（逋散，逃亡离散。逋，音bū，逃亡），则不亡何待焉？故嗣兴（嗣兴，继承并振兴）于丧乱之余者，非果英武之姿，不可亟处危地以徼幸（徼幸，作非分乞求），非怯也，所系者重，一危而天下遂倾也。

夫夷狄亦何尝不畏中国哉？人所胥戴之共主，一再为其所获，而后知中夏之无人，不足惮也。苻坚自将以趋淝水，高纬亲行以救晋阳③，皆以自速其亡，况素不知兵、徒以名义推奉之愍帝乎？智者知此而已；而愚以躁者，乃挟天子为孤注，而诮人畏沮（畏沮，畏怯沮丧），不量力，不度势，徒败人国家，岂有救哉！

然则肃宗拥朔方一隅之地，与天下相隔绝，何为而成收复之功邪？曰：禄山悍而愚，已据长安，意得而无远志，轻去幽、燕而丧其根本，是朝露将晞（晞，干，干燥）者也，故一隅攻之而已足。聪与勒各据狡兔之窟以相凌压（凌压，欺凌压迫），方兴而未戢，岂孤立之势所可敌哉？势因乎时，理因乎势，智者知此，非可一概以言成败也。

① “陈”，陈县，治所在今河南淮阳县；“汝”，汝阴郡；

“蔡”，今河南新蔡县；“楚塞”，楚地隘口；

“寿”，今安徽寿县；“泗”，今安徽泗县；

“津梁”，渡口和桥梁。比喻用做引导的事物或过渡的方法、手段；

按：雒阳向东，经陈县可达泗县；雒阳向东南，经新蔡、汝阴可达寿县。

两条路径均可进据江东。见后参考地图；

② “怀土”，安于所处之地，怀恋故土；

按：贾疋，武威人，时任安定太守；索綝，敦煌人，时任安西将军，冯翊太守，故云“怀土而挟之以西”；

③  参见通鉴第172卷，陈纪六，宣帝太建八年；

按：此处引苻坚、高纬二例意在强调“非果英武之姿，不可亟处危地以徼幸”。

参考地图：

陈、汝、蔡相对地理位置：       

陈—>泗：

蔡、汝—>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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