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13）

〖一一〗光武帝待隗嚣之失

第41卷，汉纪三十三，光武帝，建武三年，丁亥（公元27年）

光武报隗嚣书，称字以与颉颃，用敌国礼，失御嚣之道矣，是以失嚣。嚣者，异于狂狡之徙，犹知名义者也。始起西州，歃血告于汉祖之神灵，知汉未绝于天，愿为中兴之元功耳。更始疑欲杀之，亦奔归秦、陇，而耻与张卬、谢禄同逆。达其情，奖之以义，正名之为君臣，而成其初志，嚣将以为得知己而愿委身焉。名义者，嚣所素奉之名也，待以敌国，而置之名义之外以相笼络，嚣且谓更始之始尊我而终忌我，今犹是也，奚以委身而相信哉？文帝之下尉佗也（尉佗，即赵佗。此处指文帝以敌国之礼待之），佗本无戴汉之心，下之而骄气以平，非可与嚣比者也。怀疑未决，而又重授以疑，虽慷慨论列（论列，一一论述）如马援，无能蠲其猜忮（猜忮，猜忌嫉妒。忮，音zhì，害，嫉妒）矣。

〖一二〗上下相亲，天下之势乃固

第41卷，汉纪三十三，光武帝，建武五年，己丑（公元29年）

上下相亲，天下之势乃固。故三代之王者，不与诸侯争臣民，立国数百年；其亡也，犹修天子之事守（事守，指应当遵守的法度）而不殄其宗社。汉承秦而罢侯置守，守非世守，而臣民亦迭易矣。然郡吏之于守，引君臣之义，效其忠贞，死则服之，免官而代为之耻，曲全其名，重恤其孤幼，乃至变起兵戎而以死卫之。如楚郡刘平遇庞萌之乱，伏太守孙萌身上，号泣请代，身被七创，倾血以饮萌，如此类者，尽东汉之世，不一而足。盖吏之于守，其相亲而不贰也，天子不以沽恩附势为疑，廷臣不以固结朋党为非，是以上下亲而迭相维系以统于天子。故盗贼兴而不能如黄巢、方腊之僭①，夷狄竞而不能成永嘉（永嘉，指永嘉之祸。西晋灭亡，衣冠南渡）、靖康（靖康，指靖康之耻。北宋灭亡，二帝蒙尘）之祸，三代封建之遗意，施于郡县者未斁（斁，音dù，败坏。此处引申为沦丧）也。

延及后世，党议兴而惟恐人之不离，告讦起而惟恐部民之不犯其上，将以解散臣民而使专尊天子，而不知一离而不可复合，恶能以一人为羁络于清宫（清宫，清凉的宫室。此处泛指帝王的宫殿），而遍縻九州之风马牛哉②？导民以义，而民犹趋利以忘恩；导民以亲，而民犹背公以瓦解；如之何更奖以刻薄犯顺（犯顺，违背情理，违反正道）之为也！三代以下，唯汉绝而复兴，后世弗及焉，有以夫！

① “方腊”，北宋末年起义军领袖；

参见《宋史?卷四百六十八?列传第二百二十七?宦者三》：方腊者，睦州青溪人也...宣和二年十月，起为乱，自号圣公，建元永乐，置官吏将帅，以巾饰为别，自红巾而上凡六等；

② “风马牛”，比喻事物之间毫不相干；

参见《左传?僖公四年》：【传】：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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