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17）

〖二〗小人之伪，不可窃君子之道

部丞劝农桑：第35卷，汉纪二十七，平帝元始元年，辛酉（公元1年）

君子之道以经世者，唯小人之不可窃者而已；即（即，即使）不必允协（允协，确实符合）于先王之常道而可以经世，亦唯小人之所不可窃者而已。君子经世之道，有质有文。其文者，情（情，诚，真实）之已深，自然而昭其美者也。抑（抑，或者，也许）忠信已浃（浃，深入，融洽）于天下，天佑而人顺之，固可以缘饰而增其华者也。是则皆质之余，而君子不恃之（之，指经世之道之文）以为经世之本。于是而小人窃之，情（情，此处指经世之道之质）隐而不可见，天命人心不能自显，则窃而效之，亦遂以为君子之道在于此而无惭。然则小人之所可窃者，非君子之尚（尚，尊崇，重视），明矣。

封建、井田、肉刑，三代久安长治，用此三者。然而小人无能窃也。何也？三者皆因天因人，以趣时（趣时，谓努力与当时的形势﹑环境及条件相适应）而立本者也。千八百国各制其国①，而汉之王侯仅食租税；五刑之属三千②，而汉高约法三章；田亩之税十一，而汉文二十税一，复尽免之；小人无能窃也。何也？虽非君子之常道，然率其情（率情，按照真实情况）而不恤其文，小人且恶其害已而不欲效也，非文也。七月之诗，劝农之事也③，而王莽窃之，命大司农部丞十三人、人部一州、以劝农桑，似矣。养生、送死、嫁娶、宫室、器服之有制，礼之等也，而王莽窃之，定制度吏民之品，似矣。若此类，君子之道盖有出于是者；而小人不损其欲，不劳其力，不妨其恶，持空文，立苛禁，一旦以君子之道自居而无难。则以此思之，君子经世之大猷（大猷，谓治国大道）不在此，明矣。何也？农桑者，小民所自劝也，非待法而驱也。制度者，士大夫遵焉，庶人所弗能喻，惟国无异政，家无殊俗，行之以自然耳，非一切之法限之不得而继之以刑者也。然而窃仿之而即似，虽不效而可以自欺，遂以施施（施施，喜悦自得貌）于天下曰：吾既以行君子之道矣。故文者，先王不容已（不容已，不得已），而世有损益，初不使后世效之者也。承百王之敝，而仍有首出庶物之功名④，乃能立高明阔远之崖宇（崖宇，极言其高），而小人望之如天之不可企及。无他，诚而已矣。诚则未有可窃者也。

① “千八百国”，概言之；

    参见《礼记?王制》：凡九州，千七百七十三国；

② “五刑之属三千”，参见《孝经?五刑章第十一》：子曰：“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

③ “七月之诗”，指《诗经?国风?豳风?七月》；

参见卷二文帝〖一二〗注②“陈王业之艰难”；

及《诗经集传?卷之三》：周公以成王未知稼穑之艰难、故陈后稷公刘风化之所由、使瞽矇朝夕讽诵以教之；

其中“瞽矇”，乐官。古代乐官多为盲人，故称；

按：故曰“劝农之事也”；

④ “百王之弊”，参见《汉书?卷六?武帝纪第六》：赞曰：汉承百王之弊，高祖拨乱反正，文、景务在养民，至于稽古礼文之事，犹多阙焉；

“首出庶物”，参见《周易?乾卦》：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周易正义?上经乾传卷一》孔颖达疏：此二句论圣人上法乾德，生养万物，言圣人为君在众物之上，最尊高于物，以头首出于众物之上，各置君长以领万国，故万国皆得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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