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24）

〖二三〗（保留发布）

〖二四〗明慎知止，先王之道

第21卷，汉纪十三，武帝，元封二年，壬申（公元前109年）

旅之象曰：“先王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狱①。”离，明也；艮，止也；明而慎，可以止矣，而必求明于无已（无已，无止境，无了时），则留狱经岁，动天下而其害烈矣。汉武帝任杜周为廷尉，一章（章，诸狱告劾之书，上之廷尉者也）之狱，连逮证佐数百人，小者数十人，远者数千里，奔走会狱，所逮问者几千余万人。呜呼！民之憔悴，亦至此哉！缘其始，固欲求明慎也。非同恶者，不能尽首恶之凶；非见知者，不能折彼此之辩；非被枉者，不能白实受之冤。三者具，而可以明慎自旌（自旌，犹自居）矣。居明慎之功，谢虚加之责②，而天下络绎于徽纆（徽纆，绳索，古时常特指拘系罪人者，比喻法度或规矩），明慎不知止而留狱，酷矣哉！

且夫证佐不具，而有失出失入之弊，不能保也。虽然，其失出也，则罪疑而可轻者也；即其失入也，亦必非矜慎（矜慎，谨严慎重）自好者之无纤过而陷大刑者也。若夫赇吏（赇吏，贪赃枉法的官吏）豪民之殃民也，民既受其殃矣，朝廷苟有以暴明其罪，心已恔（恔，音xiào，畅快）矣，奚必廷指之而后快？其所朘削（朘削，剥削。朘，音juān，剥削）于弱民者，已失而固无望其复得；安居休息，而凋残之余，尚可以苏。复驱之千里之劳，延之岁月之久，迫之追呼之扰，困之旅食之难，甚则拘之于犴狱（犴狱，牢狱，冤狱），施之以五木（五木，古代束身的刑具）；是饮堇（堇，音jǐn，即中药乌头，有毒）幸生而又食之以附荝（附荝，附子和荝子，均为有毒的草药。荝，音cè，荝子，生于附子之侧，故名），哀我惮人（惮人，劳苦的人），何不幸而遇此明慎之执法邪！故台谏之任，风闻奏劾，巡察之任，访逮豪猾，事状明而不烦证佐，其得无留（无留，没有留狱）之旨（旨，意图，宗旨）与！法密而天下受其茶毒，明慎而不知止，不如其不明而不慎也。

①  “明慎”，明察审慎；“留狱”，稽延诉讼；

参见《周易?旅卦》：《象》曰：山上有火，旅。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狱；

《周易正义?下经丰传卷六》孔颖达疏：火在山上，逐草而行，势不久留，故为旅象。又上下二体，艮止离明，故君子象此，以静止明察，审慎用刑，而不稽留狱讼；

按：旅卦卦象为艮（山）下离（火）上，孔颖达疏“艮止离明”，故下文曰“离，明也；艮，止也”；

②  本句意译为：以明察审慎为己功，却不承担留狱经岁的责任。

王夫之,读通鉴论,王夫之读通鉴论,王夫之简介,王船山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