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14）

〖九〗铸钱重以精，盗铸无利而止，久其利于天下

第14卷，汉纪六，文帝，前五年，丙寅（公元前175年）

铸钱轻重之准，以何为利？曰：此利也，不可以利言也，而利莫有外焉矣①。如以利，则榆荚（榆荚，汉代钱币名。即荚钱。重三铢，钱面有“汉兴”二字）线缳（线缳，犹线圈。极言铸钱轻薄，分量轻）尚矣，殽杂（殽杂，掺杂，混杂。殽，同淆）铅锡者尚矣，然而行未久而日贱，速敝坏而不可以藏。故曰此利也，不可以利言也。

且夫五谷、丝苧、材木、鱼盐、蔬果之可为利，以利于人之生而贵之也。金玉珠宝之仅见（仅见，罕见，极其少见）而受美于天也，故先王取之以权万物之聚散（聚散，引申为贸易、流通）。然亦曰以是为质（质，本），可以致厚生（厚生，使人民生活充裕）之利而通之，非果以为宝，而人弗得不宝也。然既仅有仅见，而因天地自然之质也②。铜者，天地之产繁有，而人习贱之者也；自人制之范以为钱，遂与金玉珠宝争贵，而制粟帛材蔬之生死（生死，引申为轻重，贵贱）；然且不精不重，则何弗速敝坏而为天下之所轻。其唯重以精乎！则天物（天物，大自然的物产，此处指铜）不替（替，废弃）而人功不偷，犹可以久其利于天下。

故长国家者，知天人轻重之故，而勿务一时诡得之获。一钱之费，以八九之物力人功成之，利亦未有既（既，尽，完）也。即使一钱之费如一钱焉，而无用之铜化为有用，通计初终，而多其货于人间，以饶益（饶益，富裕）生民而利国，国之利亦溥（溥，大）矣。一钱之费用十之八九，则盗铸无利而止。钱一出于上，而财听命于上之发敛，与万物互相通以出入，而有国者终享其利。故曰不以利言，而利莫有外也。则“五铢”之轻，不如“开元”之重③；殽杂铅锡，不如金背漆背之精④；通计之而登耗（登耗，犹增减）盈虚之数见，非浅人所易知也。以苟且偷俗之情，与天地之德产争美利，未有能胜者也。

①  “外”，抛弃，废置；

本句意译为：（铸钱轻重）如果不着眼于（眼前的）利益，自然就会有（长远的）利益；

②  本句意译为：既然金玉珠宝稀有罕见，就应该顺应其天地自然之质；

按：或许用这句话更好理解：“金银天然不是货币，但货币天然是金银”；

③  “五铢”，或指隋五铢钱；

参见《隋书?卷二十四?志第十九?食货》：高祖既受周禅，以天下钱货轻重不等，乃更铸新钱。背面肉好，皆有周郭，文曰“五铢”，而重如其文。每钱一千重四斤二两...大业已后，王纲弛紊，巨奸大猾，遂多私铸，钱转薄恶。初每千犹重二斤，后渐轻至一斤；

“开元”，唐高祖所铸钱币；

参见《旧唐书?卷四十八?志第二十八?食货上》：高祖即位，仍用隋之五铢钱。武德四年七月，废五铢钱，行开元通宝钱，径八分，重二铢四絫，积十文重一两。一千文重六斤四两...初，开元钱之文，给事中欧阳询制词及书，时称其工。其字含八分及隶体，其词先上后下，次左后右读之。自上及左回环读之，其义亦通。流俗谓之开通元宝钱；

④  “金背”，明代钱币名，制钱背面以金涂之，故名；“漆背”，当指“火漆”，亦为明代钱币名；

“金背漆背”，泛指用料精良，做工精美的铜钱；

参见《明史?卷八十一?食货五》：时所铸钱有金背，有火漆，有镟边...万历四年命户工二部，准嘉靖钱式铸“万历通宝”金背及火漆钱，一文重一钱二分五厘，又铸镟边钱，一文重一钱三分，颁行天下，俸粮皆银钱兼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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