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五（37）

◎后废帝

〖一〗刘休范求干天位

第133卷，宋纪十五，后废帝（苍梧王）元徽二年，甲寅（公元474年）

纣之亡也，正名之曰独夫①。独夫者，有天下而国必亡，身必戮，大分（大分，名分，本分。多用于君臣之间）之尊不足以居之，先王之泽不足以庇之。况在下位而为独夫，未有能得人之天下者也。

刘休范以庸劣而免于忮主之杀，乃乘君死国乱之际，而求干天位，张敬儿以一健卒入二万人之中斩其首，无卫之者，此其为独夫也奚（奚，疑问代词，相当于何）疑，而可为天子乎？然且几陷建业，为天子。甚哉！晋、宋之末天子之易为，而人思为之，其贱曾不如有道之世一命试（命试，通过任命或科举考试）为邑宰者，何足谓为大宝哉！草芥而已矣。

天子如草芥，而人思为之，为之不克，而为独夫以死者，休范也；为之克而终为天子者，萧道成也。以小慧小才言之，则道成之愈于休范也远矣，以君天下言之，则休范、道成一也，皆独夫也。道成弑君，张敬儿（张敬儿，应为王敬则）取白帽加其首，曰：“事须及热。（顺帝升明元年）”为道成之腹心者，敬儿之流，一（一，一如）休范之许公舆（许公舆，刘休范谋主）、丁文豪（丁文豪，刘休范之将）也。褚渊（时任护军将军、中书监）虽贵，而无称（无称，无可称述或称赞）于宋。止此三数人，而掇宋之宗社如一羽，授之道成，而道成居之以安。呜呼！至于此，而天下犹有贵贱之等差（等差，等级次序，等级差别）哉？贤不肖尤非所论矣。

曹氏之篡也，威服群雄而有讨董卓之义，有迎驾于蒙尘之功焉。刘宋之篡也，灭鲜卑（南燕慕容氏），俘羌夷（后秦姚氏），荡妖贼（孙恩、卢循），夷桓玄，恭帝所被夺而不怨者也。司马氏奸矣，而平辽东，灭蜀汉，四世而后得之②。道成者，胠箧（胠箧，音qū qiè，原谓撬开箱子。后亦泛指盗窃）之盗，媚褚渊而已，裒然（裒然，即褎然。谓服饰盛美的样子。亦谓出众貌。裒，同褎，音yòu，服饰盛美的样子。出众貌）正南面而立，论者以罪褚渊，未尽也。渊一亡赖之鄙夫耳，安能以天下与人哉！微渊而道成固足以篡，无他，唯天子之如草芥而人可为之者也。前有道成，后有霸先，五代有石敬塘、刘知远、郭威，而篡夺亦将息矣。未有天之所子，人之所君，而人思为之者也。君子于此，远之唯恐不速。陶弘景其知此矣，“唯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③，目笑而心怜之已尔。

①  参见《尚书?周书?泰誓下》：独夫受，洪惟作威，乃汝世雠；

《尚书正义?卷十一?泰誓下第三》孔安国传：言独夫，失君道也。大作威杀无辜，乃是汝累世之雠。明不可不诛；

②  “平辽东”，指魏明帝景初二年，司马懿斩杀公孙渊父子；

“四世”，指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司马炎三代四人；

③  参见《太平广记?卷第二百二?高逸·陶弘景》：齐高祖问之曰：“山中何所有？”弘景赋诗以答之，词曰：“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寄君。”高祖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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